正堂里,一众观礼宾客面前的茶水点心已经换了两三回,眼看暮色四合,吉时将过,众人心中不免疑云丛生。 前头喜娘急匆匆过来传话,说那新娘子身子不适,需要稍作休息片刻,可这么半天过去了,还见不着新娘子和新郎倌的身影,这可就有些不寻常了。难道是婚事生变? 这个猜测浮现在心头,众人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有人心中不免想着,若是文国公府跟武成王府的亲事黄了,那他们家中的女孩儿是不是还可以搏一搏这武成王世子妃的位置? 但觑着武成王和武成王妃一如既往乐呵呵的模样,他们少不得又把这念头按回肚子里。 “都这般时辰了,怎么还不见新人呢?”先头因故来迟的威远将军夫人不知前情,快人快语直接扭头朝着坐在上首的武成王妃问道。 武成王妃见问,笑道:“我那儿媳身子骨弱,瞻儿心疼她,教她多休息一会儿再拜堂,免得待会儿折腾得吃不消。” 威远将军夫人有些纳罕道:“这周三姑娘我从前也见过,瞧着也不像是多娇弱的模样呀。” 她性子直,说话没有多少别的心思,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时之间,堂中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武成王是习武出身,耳力好,听见有人说什么“八字不合,婚事要黄”,当即就沉了脸色,只不等他拍桌出声,一只温暖的手掌就轻轻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见武成王妃冲他安抚一笑,他才轻轻地哼了一声。 武成王妃淡淡地扫了一眼堂中人,而后方迎上威远将军夫人半含疑惑的目光,语气讶然地道“齐夫人记错了吧,我儿娶的是文国公府的四娘子,怎的传成了那三姑娘?”威远将军正姓齐。因见众人一脸茫然,仿佛十分震惊的样子,武成王妃又拊掌而笑,似是恍然般道,“认真论起来,这四娘子原来的确是行三的没有错。” 文国公府当年遭逢的意外,在京中并非秘事,自然在场不少的人都曾听闻,周家的确曾经丢过一个姑娘。好像丢的那个就是行三的二房嫡姑娘?不过后来国公府二房的太太又从周家旁系抱养了个女孩儿,也就是这些年在京中颇有些盛名的周三姑娘周婉玉了。 他们原以为这武成王世子今日迎娶的是那位国公府的养女,不想竟是那府上丢了快十年的真千金? “哼,这话可快把本宫给绕晕了,本宫先时怎不曾听说文国公府上又多了一位四姑娘呢?”一道略显刻薄的声音陡然响起,众人下意识地朝说话之人看去,待看清那华服耀眼、满头珠翠的妇人是谁以后,又飞快地各自移开了视线去。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御封的昭阳长公主,金尊玉贵,是京中无人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要本宫说,可得把眼睛擦亮些,莫挑来捡去,最后择了个外七路不入流的媳妇儿,届时只怕是要叫人瞧了笑话去。”昭阳长公主笑吟吟地说道。 这话音一落,在场有精明的人立时就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了。 这话有那么一丢丢的酸味在里头呢。 饶是武成王妃素来好性情,这会儿听着昭阳长公主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也猛地蹿出一股子火气来,“有谁敢笑话武成王府不成?” 在大祈,与如今镇守北门关的那位年轻的定北王一样,武成王一脉亦是朝中唯二的异姓王,因着先武成老王爷的从龙之功,得王府满门荣耀,及至现在的武成王与武成王妃也并非是安享富贵之辈,都有赫赫战功在身,就连今日大婚的主角、武成王府的世子爷,那也是历经过战场尸山血海的洗炼的。这一大家子,哪个是好相与的? 因此,众人听了武成王妃的话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默契的垂首不语。偏昭阳长公主不察堂内气氛,语气反而愈发酸了起来:“也是,想来能入了武成王与王妃眼的必是谁家闺秀都比不上的。” 这话听着就不像话了。 但在场有人知道,这昭阳长公主原是为女儿淳然县主挑中武成王世子为婿,不过碍于王府和文国公府早有婚约才不得成,这会儿反倒见怪不怪,只默默吃茶看戏。倒是先前挑起话头的威远将军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她平白多嘴一问,反倒给心有不快的长公主作了筏子,武成王府大喜的日子,若是闹出不愉快来,自己竟成了祸首。一时之间,不由赶紧出面,笑呵呵地打了圆场,只她并非巧舌之人,几句话下来,反而让堂内的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不过,好在簪花甩帕的喜娘及时出现,一声喜洋洋的“新人来了”,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门外。 秋光淡淡,暮色浅浅,早先缠挂起的大红灯笼照得庭院通明,亮灿灿、暖洋洋,恍胜白日。落日余晖与灯影摇曳中,一双人影相携而来,一个身姿凛然,如岭上松山间竹,一个袅娜娉婷,似兰草又如皎月,二人步调默契,说不出的登对。然而,人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