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树影深深。 章启立于半山亭前的太湖石旁,居高临下,望着花池中浮沉的人,满脸漠然。 鲜亮藕白的提花菱锦裙在水面散开,宛如一朵凭空绽放的白莲。 水中人奋力挣扎着想去抓那凭栏,形容十分狼狈。 “殿下救命!” - 盛玉英进御花园前绝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约莫几炷香前,眼见着皇上带着二位殿下出了侧殿,不多时她便悄悄跟了出去。 肃王先行离去,而太子随着皇帝进了殿内。 盛玉英稳了稳心神,从袖中取了一片金叶递给一名路过的宫女,附耳轻言。 那宫女收了金叶便往肃王的方向行去。 盛玉英近日根本寻不见出府的机会,文令侯对她已有诸多不满。 前阵子文令侯被人寻着把柄停了差事,更是在家中大发雷霆,对她加以言语侮辱。 她自然知道自己不过是盛府培养了数年的棋子,但多年来府上之人对她都称得上礼遇,这还是第一次扯破了面皮来讲。 想起文令侯那满脸横肉的脸,她就有些作呕,更遑论那一声声的辱骂,时刻提醒着她自己当初的身份与不得不自甘下贱,屈于人下的命运。 脑中思绪纷杂,她想起数日前,躺在拔步床上午夜梦回时瞧见床头站着大腹便便的男人,不由一阵作呕。 文令侯伸着手紧捏着她的下颚,粗粝的摩挲仿佛还留在喉间,威胁的语调犹在耳侧—— “你记住了,若不是我,你如今还是登郡乡绅家的贫女,既选择了荣华富贵可没有你挑选的余地,便是养头猪也总要有用得着的一天,如果卖不出去,那总要有些用途。” 她屈辱地想文令侯求饶,只为了证明自己还有最后一丝用处…… 盛玉英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扎进掌心,浑然不觉。 强行将脑中的画面转过去,无论如何,她再也不要回去盛府。 她木然望着殿前明亮的灯火,仿佛是在等待最后的希望。 迷蒙的眼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少年郎。 那时候,她同宋成毓都在登郡,她决意入京的那时候,宋成毓笑意郎然,畅声道:“挺好,那样,我便在京城也能再遇英娘了。” 少年的嘴脸渐渐散去,又变成惯来清冷如雪的宋大人,他擦拭着肩头的落雪,冷声道:“我答应过帮你,可你却将她牵扯进来,你变了,英娘,这是你自食其果,我不会再帮你……” 几番画面在梦中与现实里翻转,她近日已然有些精神恍惚。 一撇苦笑浮上嘴角,变了吗?到底是哪里变了,又到底是谁变了…… 她站了许久,眼眸泛起点点寒光,泪水已经被凉风吹干了。 ——宋成毓不会出来了。 今日进宫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否则文令侯不会让她好过。 盛玉英转身踏上了石径,避开了来往的宫女侍卫。 半山亭位于御花园南边入口的角落,这一处地还是她前岁入宫便记下了。 亭子靠着一面假山,靠近便隐约闻见凤池渠水缓缓流淌的叮铃之声,在这寒夜里尤其显得幽寂。 弱微的月光落在环凤池之上,池边身影背对着她临池而立,蟒袍革带,长身玉立,只是一动不动。 盛玉英仰头只看清了那人发上青蟒玉冠的寒芒。 那人转过身音如寒刀:“是你教唆的那宫女?” 他在质问。宫女说,有位虞姓小姐在半山亭等他,还言要与他讲国公府之事。 许是这阵子见到的总是肃王温和的一面,大殿上金光和煦,让盛玉英也恍然忘记了这位王爷先前凶神恶煞的传闻。 盛玉英没应声,哆嗦着身子走上前去,忍下心中不适,伸手欲探向那一身蟒袍。 她身着藕白的宽袖长衫,倒是符合平日里一副病西施的模样,宽大的袖摆浮动间带起一阵甜腻的香气。 香味越来越浓。 在半山亭中缓缓散开。 几乎是在人靠近的那一刻,章启便察觉了。 他皱着眉转身便将人一脚踢开了。 盛玉英伏在地上,捂着腹部,却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殿下早知有假,为何还要来?” 她继续道:“这是在宫中,所以殿下不敢使了全力,是不是?若是我去主殿将殿下的心思都说出去,殿下觉得大家会如何想?” “可惜了,王爷的心思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