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数九寒天,午后刚停歇的大雪又不要钱似的从乌黑的天空上翻卷飘落,又随着寒风呼啸着卷上一处人家的茅屋檐,沾湿门楣上高悬的白绸,雪化了,满地凋零的黄纸白钱烂在泥地中,满眼尽萧条。

农家小院燃着的蜡烛在这风雪天里摇摇晃晃,烛影晃过角落里那个趴跪在棺材前的娟儿,缘是风寒料峭,她单薄的身躯被吹的几欲不稳,苍白的脸颊上又是病态的苍白,又是风寒发热的红晕,额头上的汗珠混这眼泪,楚楚可怜。

趁着公婆二人没在,娟儿才敢悄悄伸手,紧了紧单薄的夹袄。说来也讽刺,她才刚过门两天,身上的夹袄还是为了娶亲新做的大红色,而此时却在外面裹了一件压抑可怖的丧服,跪在棺材前替自己的新婚丈夫守灵。

她这一生,命比纸薄,是一点好日子也不曾有过的。

就在上月,她那好吃懒做的赌鬼父亲拿着家中仅有的积蓄出去输了精光,为了还债,这畜生竟盯上自己年方二八,待字闺中的女儿赵乐娟,为了那天价的彩礼钱,竟把她半嫁半卖给十里八乡闻名的痨病鬼——霍山。

霍家唯一的儿子病重,想着花钱买媳妇进来冲喜,就算是冲喜不成,也指望着赵乐娟能给他们家留个后,也算有盼头。

可谁知,赵乐娟刚嫁进来,她那病重的丈夫霍山别说是起床来拜堂成亲,就是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看看自己这位美娇娘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天晚上便撒手人寰,赵乐娟拜了堂,过了门,还是个黄花闺女,就这么成了寡妇。

苦难更甚,丈夫死了,婆家蛮不讲理,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赵乐娟头上,骂她命贱克夫,这几日动辄打骂,若不是吊唁的客人还在,公婆二人恨不得把赵乐娟这倒霉鬼溺死在井里。

赵乐娟受尽欺辱,不敢不顺从,在婆婆的看管下在灵前熬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双膝跪得青紫一片,连站起来都发抖。

一夜漫长,终于等到天光大亮,灵堂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娟儿逆光睨去,看见她那满脸凶恶,好似罗刹般可怖的婆婆,不自觉的怕得颤抖身躯。

刘氏对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扬起她富态的双下巴,又举起铁饼一般又大又厚的巴掌,一步并两步走上前。

啪!

赵乐娟被打得歪在一侧,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牙也磕破了嘴角,缓缓沁出血渍。

“娘!”娟儿捂着火烧般的脸颊,艰难地直起身子,乖顺地唤了一声,试图让刘氏消消火。

可谁成想刘氏愈发暴跳如雷,瞧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的儿子被你这个倒霉鬼克死了,你就活该跪在这赎罪,你这贱蹄子竟然还敢装出一副可怜样子,给谁看!”

娟儿害怕再挨打,忙扯着袖子抹去脸上青红一片的血渍泪渍,解释道:“不是的娘,替夫君守灵是应当的,娟儿不敢有怨言。”

“说的好听。”刘氏恨不得眼里长出刀子来,语气越发急躁,“我们家花大价钱买你回来做媳妇,就指望你能开枝散叶替我儿子留个后,谁知道遇上你这么个倒霉催的,才过门就克死我儿子,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替我儿子去死!”

婆婆火气上头,也不管还在灵前不得喧哗,扑上来就动手,一拳一拳捶沙袋似的往娟儿身上招呼,嘴上还咒骂着:“你怎么不去死!去死!”

娟儿沉默着,任由那铁拳落在自己单薄的肩胛和后脑上,唯一挽着的素簪子随着刘氏的动作啪嗒落在地上,碎成三段。她不敢反抗,也没有力气再反抗。

刘氏不知发泄了多久,这粗暴的行径才被从外而来的脚步声打断,原来是公公霍大启从外面回来,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婆媳二人,口中叼着个烟袋,不管不问。

刘氏一把推开赵乐娟,问道:“事办得怎么样了?”

赵乐娟不知道公公这一大早是出去干什么,她浑身疼得几乎昏厥,强忍着苦痛站起身来,乖巧道:“爹娘先说这话,娟儿这就去准备早膳。”

正要出门,腿还没迈开,霍大启摘下烟嘴,脸比那烟灰还黑,冷着脸道:“赵乐娟,你倒是好意思舔着脸赖在我们家,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你当儿媳,你克死我儿子也就罢了,今天早晨我特意去你爹那里想要退婚要钱,结果——”

赵乐娟心底咯噔一下。

霍大启脸色更差,接着道:“结果你那赌鬼老爹已经卷着全部细软跑了!”

娟儿的背影僵了僵,心底愈发疼得厉害,她那老爹当真对她没有半点怜爱,听闻女儿新婚守寡还被婆家欺辱,非但不帮女儿撑腰,反而连夜跑路,在他眼里,好好的一个闺女都比不上怀里的金钱重要。

婆家不待见,现在就连娘家都没了,赵乐娟想到这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淌。

三人沉默着,到底还是刘氏开了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