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都被郑老管家送走了。陈挽玉从空无一人的膳房里找了一坛酒,轻功跳到了房顶上。这个夜晚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被乌云所挡,漆黑一片。陈挽玉抱着酒坛喝了一口,正发着呆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小姐,小姐!” 陈挽玉惊讶回头,发现郑老管家竟然搭着梯子爬了上来,赶忙丢下酒坛,前去扶住了他。 郑老管家抓住陈挽玉,不住叹气:”唉,老了,老了,想小姐小时候,老朽爬这房顶根本不在话下。” 陈挽玉小心任他扶住:“郑爷爷,你在楼下喊我一声就行,你年纪也大了,怎么能和十几年前比。” 郑老管家笑笑:“小姐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总爱坐房顶。以前小时候总是老朽来哄小姐回去,这次也是一样。” 陈挽玉随他一块坐在了房顶上。好一会儿,郑老管家才说道:“除了那几名下火灵库的女孩,府里其余的年轻女孩明天也一早送走。老朽都替她们安排好了,想学裁缝的送布庄,想学厨艺的送食肆,想学做生意的送漕帮,另有想从医的也一起送云埔了。这些老爷也都同意了。之后,老朽再招些干活勤快的成家妇人,保这府中再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陈挽玉点头:“一切都按郑爷爷安排。” 郑老管家忍不住问道:“小姐,你为何要费尽心思做这些安排。这些女子犯了错,打骂出府已是轻的了。小姐你居然不罚不打,还替她们后半生着想,老朽真是想不明白。” 陈挽玉望向天空:“人生谁能不犯错。简单的打骂,她们就不会再犯了吗?她们只会懊恼后悔这次被人抓住了而已。下次若再有同样的情况,她们一定还敢!所以才会出现两碗姜汤七八个侍女往里下药的奇观。” “她们这么做,我明白,都是被无望的人生逼得。我体谅她们这像赌徒一样的愚蠢行为。但我也想告诉她们,人生其实也可以不需要去赌。所以我做了这些,为了她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小姐,这到底什么意思,老朽听不明白。”郑管家还是一头雾水。 陈挽玉又道:“我还小的时候,医仙师父因受父亲恩惠,来府上收徒授术。那时,哥哥们一个都不愿意放下刀棒,学习医术,是我一直抓着医仙师父的衣摆,不让他走,他才勉强留下来教我。” “师父总说,女孩子学医会很辛苦,以后也会遇到很多艰难。所以,除了医术,他还教我武功,逼着我一遍又一遍哭着练习,直到我再也没有力气为止。” “我很有天赋,常人要学十几年的本事,我五年就学完了。师父常叹气,说我为什么不是一名男子,若是男子,定能将本门医武发扬光大,可惜我只是一名女子,还是将军府的独女,我除了嫁人,再无别路。” “所以,他在一天清晨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字条,告诫我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否则不得显露医术和武功。他走的前一天晚上,知道了父亲为我挑好了夫婿。我明白师父为什么离开。是因为我要嫁人,他没有理由再教授我了。他留下字条,是担心我在夫家显露医武,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那时的我还很难过,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不看我完婚再离开。此时我终于知晓,他要是留下 送我嫁人才是真的绝望,自己唯一最珍爱,最有天赋的弟子从此成了一只笼中鸟,下半辈子连见一面都无望了。” “幸而,命运弄人,一切没有发生。我也如赌徒一般走上了一条离经叛道,生死莫测之路。或许现在别人看来,我赌赢了吧。但那时,我没得选。我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一的安慰,就是想到师父现在听见我的名字后,应该不会觉得他的心血被白费了吧。所以,我想给那些女孩一个选择,一个不同前路的选择,一个不用去赌夫家对自己好不好的下半辈子。另外,我也有一点私心,我希望像我这样的女人在晁国越来越多,如此我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陈挽玉说完,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郑老管家心疼道:“小姐,你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老爷,还有翎护卫,拓护卫,还有天行军追随你啊了!” 陈挽玉笑笑:“我喝醉了,说得都是糊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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