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2 / 2)

您的脚。”

————

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比,但魏婕这个公主不同于一般公主,她活得更难一些,脏的事干得更多一些,甚至做过囚犯、受过刑法、贬过庶人。

她傲慢、矜贵,却也能不顾公主矜持,站到脏乱污秽的茅草舍前。

老太监拦不住这位公主,他汗涔涔流下,心中惊异万分,表面还得老脸陪笑劝说:“公主想见那人,老奴叫人带过去便是,您何必亲自过来呢。”

尖声细语入耳,雨水顺着泥泞的土地流淌,魏婕看向风中摇摇欲坠的房舍,不知名难闻的气味围绕,她恍然想起她的确不用亲自过来,她想要个什么人,只需要吩咐一声便好。

但她来了,仿佛趋于本能,趋于最原始的欲望。

若是深究,许是她前世失去的太多了,最后孑然一身,所以她更加谨慎,更加亲力亲为,不愿节外生枝。

但一个公主,不管不顾进入司礼监,难道不会节外生枝吗?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现在才十六岁,羽翼未满,她一定会被父皇猜疑,一定会被舅舅训斥。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魏婕一瞬间思考许多,然后再一瞬间将他们通通抛之脑后,她已经站在这了,她只能往前看,看向茅草舍。

魏婕现在身边侍女只有青梅一个,但暗中护卫无数,她只抬手,一个黑影便如雨燕飞来,稳稳落到她面前。

老太监被突然出现的暗卫吓了一跳,不过并不疑惑,毕竟公主有个暗卫实在太平常不过了。

也幸好有暗卫,公主不会亲自踏入一群低贱之人的污秽场所,不然他定会被圣上问责。

老太监长呼短叹,庆幸又觉不幸,大起大落时,那暗卫已经打开腐朽的门,一缕白光倾斜而入,顷刻洒满逼仄的空间。

视线穿过雨帘,昏昏暗暗间,有一人支腿倚靠墙壁而坐。身边同他一般衣衫褴褛的狼狈人有许多,但光线晕暗下,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便瞬间被他吸引夺去。

前世魏婕曾无数次遗憾子申是个阉人,他生得极好,身段极佳,气质也独特万分,谈吐间比当世许多高贵公子都要吸引人的多。

只是是个阉人。

但若他不是个阉人呢——

瑕不掩玉之美,光影半明半暗,清瘦少年微眯着目,瓷白的面庞沾上道道血痕,隔着雨,他投来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显露阴戾,野性与昳丽共存,他似雨中惑人的妖。

这是怎样一个少年!站在魏婕身边的青梅与暗卫登时肌肉绷紧,他们从少年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凶戾、杀意。

一只落魄的野狼。

在场的两位习武之人精神紧张,而毫无感受的老太监却绷上老脸,严厉呵斥:“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做什么!这是永安公主,都给我跪下!”

这些将要“去势”的人已经饿了好几日了,听到老太监的命令,他们纷纷撑着身子,喘着所剩无几的气,艰难地摆正身躯跪地。

狼一般的少年在那一刻眸光杀意窜高,脖颈青筋暴起,削瘦的手掌狠狠握拳,忍耐非常地盯着被众人包围在内的翩翩身影。

青梅气息收敛,举着伞的手微微用力,视线防备地盯紧少年。

老太监气急败坏地再次怒斥,那少年的忍耐几近爆发,暗卫已经握上腰间匕首。

气息肃然,凶意交锋,杀戮一触即发间,那少年却忽然泄了气,垂下凶残而惑人的桃花眼,支撑着身躯,双膝接近地面。

“不必跪了。”

烟雨清寒,女子音色如山间寒雨,冷而幽幽然,乍然响起,却似平地一声雷,众人各异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她像是感受不到这些或疑惑、或猜测、或惊奇的目光。纤纤玉手提起裙裾,光鲜亮丽的她,一步步向脏污不堪的少年走来。

她动,众人便跟着她动,少年的目光伴随着她的脚步,直到门口。

她停在了门口,不再前进一步。

少年讽刺嗤笑,心想不愧是矜贵人物,怎肯踏入这般肮脏不堪之地,也许只是一时好奇,便懵懂而残忍地过来,低头瞧瞧世间低贱处是何种样子。

然而下一刻,顶着无数目光,公主伸出纤长葱白的指尖,长袂飘飘,她点了点冷笑平视一众人的少年,问少年——

“你可愿跟本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