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1 / 2)

公主与七皇子不欢而散,春杏留下照看大受打击的七皇子,青梅则轻功运起,几步追上雨中漫无目的游荡的公主。

柳枝翻飞,鞋履踏过,水洼间炸开朵朵雨花。公主面无表情,湿发贴面,雪肤冰肌,任凭雨水拍打,只管闷头而走。

上位者,情绪万不可外放,她冒着雨独自离去,已经算是任性。

可青梅更希望她像刚才那般肆意发泄一通,比憋在心里强,情绪总闷在心头,会将人逼疯的。

青梅不知道的是,经历过数年蹉跎、亲人背叛、死前折磨的公主,已经被不断挤压在心底的情绪压垮了。

柔软的狐裘从背后包围而来,一片阴影遮到头顶,雨丝自龙骨连连滴落,魏婕回眸,看向清秀眉宇轻拧,神色忧虑的小姑娘。

青梅轻轻唤了声公主,少女的面庞与公主挨的近,年轻的皮肤似能掐出水来。

伞面被雨水击打,发出沉闷的声响。魏婕看着青梅年轻的容颜,视线像是被雨水浸润,恍惚间,她念起前世的一个晚上。

那一晚,她的一次谋策失误,损失重大。是夜,她咬唇难言,夜深露浓,她只身融入黑夜,如今日这般,无头绪的走着。

当时,是一个清隽少年匆匆追来,替她系上外衣,月色晕晕,他眸底藏着的温柔晃进她眼帘。

前世她声名狼藉,其开端便是一场宴会,有人下药想毁了陈茹雪的清誉,而陈茹雪顺势将那杯酒献给她喝。

于是,众人便撞见她与一阉人苟且。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太监,一个阉人,只有魏婕自己知道,年少月下朦胧时,她吻上他唇角,摸到他清瘦的手。

骨节分明,根根修长匀称,瓷白温润。

那是魏婕第一次的冲动,那种肆无忌惮的感觉,那种隐晦的欲望,似春日青笋,悄悄的冒出头顶。

后来掺了料的一杯酒,伴随宴会的靡靡之音,大抵是太长时间的忍耐克制,青笋不知不觉中缓慢生长,一被引诱,便按捺不住的疯狂抽长——

魏婕怔然许久,忽然摸向衣里,掏出紧贴内衣放置的书,雨意濛濛,她一目十行,飞快向后翻去。

青梅安静的为她打着伞。

书中关于小太监的墨水,只有永安公主被当众发现与阉人苟且时描写了两句,之后便再无出现。

可魏婕回想,死前她明明就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若是他在那,一定会将她的尸骨妥善安葬吧。

女子长长的睫毛挂着几滴晶莹的雨水,眨动时,一滴悄然落下,浸湿一小片书页。

魏婕回神,连忙合上书,重新放回衣里,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天。雨丝斜斜落到她挺翘的鼻尖,少年闲聊时的话语骤然出现在脑海,他说过,他进宫那几日,连绵下了许久的雨。

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冒上心尖。

“青梅,我们回宫里一趟。”

魏婕是个护短的公主,她想,上一世没能护住那人,这一世总要护他周全吧,总不能再让他颠沛流离,孤身入异乡吧。

这宫里头这么冷,她的公主府银丝碳充足,来她这比别处都强。

————

到了宫里头,魏婕直奔司礼监,小太监年岁大抵与她一边大,前世到她身边时,是他入宫的第二年头,正巧她宫里缺人,又正巧选中了他。

算算,他入宫第一年,正好是贞德十八年!

十六岁,十六岁……魏婕后知后觉出重生回十六岁的好处。这一年,她还未见到陈茹雪,这一年,小太监刚刚入宫。

魏婕本来只是一点期盼,随着脚步前行,这点期盼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变得无比期盼,期盼见到一个阔别许久的人。

只是期盼越大,带来的失望便更大。宫里头的老人听到魏婕问起一个名为子申的太监时,老太监仔细回想,笃定地摇头道:“回殿下,老奴确定,咱宫里头并没有您说的这个阉人呀!”

没有……难道现在他还未入宫……魏婕蝉翼似的长睫垂下,掩去骤然暗淡的眸色,她提了提唇角笑道:“若是有这人,你派人来寻本宫。”

“好好好,不过若按您的描述,皮囊俊美,身形修长的阉人没有,但几天前宫里头来了个年轻郎君,穿得破破烂烂,说要进宫,老奴见他气质不凡,怕是家中出事故的落魄公子,来宫里寻出路来的……”

老太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青梅不耐去听,却见本想离去的公主顿住脚步,鸦羽似的睫毛掀起,瞳仁一刹那亮如星辰,她问:“那人在何处?”

老太监想了想,“后院的草舍,那里都是一群马上去势的人,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踏入了,别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