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 斯潘捷诺娃太太的私人信件(1 / 2)

私人信件

从康涅狄格州纽黑文

发往

加利福尼亚州圣莫尼卡

埃丽卡:

收到你的上一封信,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说你可能不会再做演员了,你想回家,我想起这些年的付出与艰辛,倍感心酸。

为了你的演员事业,我们全家像工厂一样高效运转。你哥哥负责赚钱,我在餐馆端盘子,挤出时间陪你训练面试。我们吃的是餐馆的剩饭,补丁又打补丁,你哥哥发高烧,病得快死了也不买药,硬生生扛过去,但我家可以每月拿出三百美元供你上表演课。我已经为你付出了一个母亲可以做的一切,你就是我的上帝,你把我的生命都吸干了,但我毫无怨言。因为人生的美就是在这样极端的痛苦中诞生的,一个艺术家要是过得幸福了,就是自甘堕落。

我的信仰崩塌了。

还记得我们怎么得到那个主演位置的吗?没日没夜的训练。你记不住台词,我就用椅子腿打你。埃丽卡,你流泪的时候,我的心也痛得要命,但我打你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艺术。如果有机会打造一个安娜·巴甫洛娃,谁会有半分犹豫?别人都觉得我是疯子,我在那个住在隔壁的贱女人报警时就知道这一点,我的“罪名”是“虐待儿童”,我对孩子不够“温柔”。要我说,你有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抢,就要凶狠,温柔是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知道,你因为一些事情恨着我,再过几年,你就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那时的我认为,你是天才,而天才不需要朋友,孤独才是天赋成长的土壤。如果你能和精英演员搭上线,我无话可说,但你的朋友都是废物,怎么能和你相比?!你绝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废物身上。

那时,你已经是州立剧院的一名替补演员了,寄托着我们全家的希望。《茶花女》是总监希翁即将排演的新剧目,听说著名戏剧导演罗伯托·莫雷亚诺会光临首演现场,你不知道吧,早在你知道这个消息之前,我就下定决心要为你争取到主演了。

我做了能做的一切。

原定主演受了脚伤,你被选为新主演,你的朋友和你绝交了,你哭着告诉我大家都不和你说话。但是,我和你一起忍受这一切,我们挺过来了。1932年7月8日,康涅狄格中心剧院上演的《茶花女》主演是你,海报上女主角扮演者永远写着“埃丽卡·斯潘捷诺娃”的名字,这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你表演玛格丽特之死,观众们同悲同哭,我看到左前方的莫雷亚诺掏出手绢,激动得浑身颤抖。谢幕了,我抱着一束花来到后台,你哭着抱住了我。那一刻,我感觉一切都值得,十几年的付出没有白费,你也是这样想的,是不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吃多少苦,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玛格丽特,你也同意吧?

你的《茶花女》连演半年,场场叫好。当然了,你是斯潘捷诺娃的孩子,天生就是艺术明星,你祖上出过画家、舞蹈家、歌手,你舅舅是个诗人,你血管里流淌着如此优美诗意的血液,成功是注定的,谁也比不上你……我带着你拜访了莫雷亚诺,他许诺要带你去好莱坞闯荡,你就这样走了。我真想和你一起去,我要照顾你吃饭睡觉,保护你不被妖魔鬼怪伤害,我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你走了,我怎么办?

但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走,你哥哥有了孩子,我得帮他的忙,这些年我亏欠他太多。我给你定的目标是,一年内成为一部电影的主演,五年内成为顶级演员。你走后,我天天在报纸上搜寻你的消息,等待你的信件。一开始,你一周寄一封信回来,说自己很孤独,饭也吃不饱,我眼泪掉个不停,心都快碎了。后来,你半个月寄一封信,说自己交到了许多朋友,我问你工作如何,你也避而不谈。再后来,你两个多月寄一封信,言辞闪烁地提起一个男人。突然有一天,我们再也没有收到你的音讯。

直到上个月,你在信里说你有了一个孩子。我没有读完信,因为没有必要,你失败了,你已经是个废品了。

……

蠢货,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失望。

你就是一个该死的白痴,我二十年来喂的饭都喂到马桶里了吗?你让我们蒙羞!我告诉过你,那个男人绝对会离开你,但你不信。你就像个他妈的十五岁学生妹一样,被他搞怀孕了,我上夜班端盘子挣路费是让你到好莱坞对男人张开腿的吗?我不明白你写那封又臭又长的鬼信想让我干什么。告诉你一切都会好?别扯蛋了,你他妈把自己的未来毁了,还想听我说什么?做对了就表扬,做了蠢事受罚,这是规矩。所以别再娘们儿唧唧地哭这哭那,站起来,继续战斗!

你那坨猪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怀了孕,身材走了形,哪个导演还看得上你?不,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在于——你这傻逼脑子里就是一坨屎。我一不看着你,你就给我做出这种鸟事。你甩甩你那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