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蚯蚓和潮虫爬上母亲的身体,然后再呼唤来白白的蛆。腐臭的液体渗透过床板,滴落在利威尔脸上身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要爬出床底,走出房间,他就能活,他这狭隘的人生就能继续波动齿轮。可是他将房间中的一切布置的一如既往,竭力维护这方寸之境,然后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凯尼在打开那扇房门的瞬间,苍蝇和恶臭像炸弹一样在他面前爆开。他被熏得头昏眼花,使劲眯着眼看,只觉得床上是一具腐烂的尸体,墙角是一个鬼。他拼命眨眼睛,捂着鼻子走进房间,艰难地在蚯蚓和蛆虫堆堆里辨别这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活人。 “嘿,你叫什么?”他最后忍不住问。 利威尔的意识似乎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了。他瘦得和那具尸体一样,身上爬满虫子,身子底下是一滩一滩的排泄物。可是他依然活着,连老鼠都不如地活着。他本该一声不吭,坚守他的世界,终结他的世界。 可是他开口了。 “……我是利威尔。”他梦呓一样地说道,声音就像滚过沙地的沥青滚过嗓子眼。第一句话出口,连日来那冥冥中吊着他一口气的东西似乎瞬间从他身体里被抽干了,他疲惫不堪地接上一句,“只是利威尔。” 在他的人生本该结束,本该和妓.女母亲,和嫖.客,和几十平米的房子一起覆灭的这一天,他像圈里拱出来的畜生,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鬼,一点一点慢慢爬出了房间。 他的房子毁了,母亲死了,世界也没有了。可是他却留着一条贱命,跟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凯尼苟活在了外面。 . . . “什么玩意儿。”女人在他身上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勒得要死,她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我回什么壁外,不是,为什么要说我‘回’壁外?” 他一句话没说,手上力气大得像要杀她。 “行了你赶紧先下去,有什么想问的等会再说。”女人又开始扒拉他,想让他松手。可是他仿佛癔症了,对她所有的话充耳不闻。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孩,就像窝在房间里的小孩。小孩抵触外面的世界,可是有一天,外面走进来一头野兽。野兽曾穿过极地雪原,走过火山岩浆,带来远方的风和未曾闻过的气息;野兽的四足踏过人世红尘,兽目观望过世间百态,张口能说出至善至美至恶至丑。 野兽的皮毛是天地间的风,双眼是苍天四足是大地,獠牙利齿是丑恶热血是善美。世间的一切都缀在那雪白雪白的毛上,都映在那黄绿的眼睛里。野兽即世界。 而这头美丽到不可方物,危险到不可接近的凶兽,却自己卧在了小房间里,卧在了小孩身边。野兽身上的风吹进小屋,野兽的故事弥漫进小屋。小孩躺在野兽温暖的腹部的毛里,凭生第一次见到美丽的黄绿色苍空。 可是小孩很清楚,野兽并不是为他而来。它也许只是走累了,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歇脚。等它歇息够了,变回抖擞皮毛,再次漫不经心踱出门去,正如来时一样。 也对。这里太狭小,容不下野兽的身躯;这里的地面太脏太单调,配不上野兽的四足;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会弄脏野兽华美的眼睛和皮毛。就连小孩自己,在依偎在野兽的长毛里时,都会被自己弄出的污迹深深刺伤。 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野兽站了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野兽是什么?野兽不仅仅是野兽。野兽是朋友,是知己,是家人,是爱人。野兽不以为意地把小孩本来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床上的尸体变成和小鬼的笑声,地上的蚯蚓蛆虫成了它教会他习得的字,母亲的呻.吟和污言秽语被歌声慢慢模糊掉。屋里的腐烂味被稻田湖泊麦子羊排的味道取代,就连他身上的暗伤都成了它告诉他的生存技能。 野兽闭上眼张开嘴,嘴里流出陌生动听的歌谣,歌谣里裹着子弹和毒.品,叮咚掉到他心口上,上面沾满了野兽温热的血,在他胸腔里播下罂.粟的种子;野兽睁开眼,眼中是星河宇宙,他是掉进宇宙的一尾鱼,在里面跌跌撞撞地游。野兽冲他亮出獠牙,弄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他自此自以为便有了深入灵魂的烙印,属于野兽属于他的烙印。 野兽是什么?野兽就是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要离他而去了,他的世界要崩塌了,他的野兽要如来时一样遁去了。 小孩该怎么办?小孩能怎么办?他不能哭,因为他深知眼泪留不住她,他也不能要求她留下,因为这只会换来置之不理。那么他能拿出什么呢?他究竟该如何,才能留住这可怕的凶兽,这美丽的凶兽,不属于他的凶兽? 利威尔听见了长长的叹气声。然后女人松开了支撑着地面的双手,她的身躯覆盖下来,紧贴在他身上,然后双臂搂
关于房间和凶兽(3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