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眼神晦涩难懂。我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回避了视线。他接着说道:“雷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成这样的习惯的,但是,你不要再有这种习惯了。” 我笑了一下,对他说道:“你怎么不谢谢我有这种习惯?若是我没有,你现在可就惨了。” “谢谢。”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地说道。 ……不得了。我把视线转回去,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算上昨天那次,他在两天时间内向我道谢了两次?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他终于疯了? “但是,比起感谢,我更不愿意你身处险境。”他继续说道,“我会保护你身边的人,我更不会让我再身处需要你养成那种习惯的境况里。所以——你不要再继续那种习惯了。” 我不再看他,转而去看桌上的煤油灯。 利威尔不是第一个给我说这种话的人。 在我还不能做到无视掉大部分受伤时的痛楚,熟练运用再生能力时,我时常会因伤口而痛苦。虽然那疼痛只在刹那间便消失,但是映入视网膜的狰狞伤口和神经上的刺痛还是保留了下来。在那时,我有时会在夜间恍惚梦到我的伤口又出现,然后在惊恐中惊醒,抱着白天受过伤的地方发出低低的哀嚎。 每当我夜不能寐时,藤乃就会坐在我的身边,想尽一切办法企图缓解我的痛楚。她一开始会跟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满头大汗一边忍耐一边尽力胡乱应答。这个方法无效。她又抱着我轻声安慰,给我唱歌,小心翼翼吹我那不存在的伤处,仿佛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孩。但是依旧无效。眼看着我的精神一天天衰弱下去,她迫于无奈,只能为我找来各色的精神类药物。 一开始是一天几粒的白色小药片,然后渐渐地,药的颜色越来越丰富,药片胶囊药丸,全部被我和着水一股脑地咽下去。我的药一把一把地吃,随身总携带着提前分装好的小药包。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发现,藤乃一边帮我分药,一边默默垂泪。从那时起,我便停下了所有药。并不是我的症状有所好转,我在夜里和藤乃相拥而眠时,嘴里死死咬着枕巾。藤乃在我怀里用双臂拥抱着我安睡,我的身体绷地像个拉紧了的皮筋,嘴里不能发出声音,身上也不能有异动。然后在早上,一夜未眠的我旁若无事地和迷迷糊糊的她互道早安。 也不知道是我装的太像入戏太深,还是我真的渐渐习惯了受伤,我最后真的好了。 之后,我遇上岸边时,他批评了我这个习惯。“不怕痛看起来很不错,但是这个习惯总有一天会让你死在恶魔手下。”他说道。 我那时的确听进去了,但是习惯既已养成,哪是一朝一夕就能该改的。在我将我的苦恼告诉利贺田时,她大声嘲笑了岸边和听了岸边的话的我。 “快让他省省吧,一个普通人还来操心再生祝福者?”利贺田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而且,保持着这个习惯,然后早点去死难道不好吗?” 煤油灯那点光亮在逐渐变小,房子里越来越黑,利威尔的脸已经有大半进入黑暗中了。我直视着那点光亮,对利威尔说道:“娃娃脸,你不用给我说这种话。” “你之后无论想做什么,根据你自己的判断直接去做就行了。如果你身处险境,大可以大声呼救,只要我听见了我就会去的。但是娃娃脸,你真的没必要……把这点事放在心上。我说了,我不会有事,那我就是不会有事,你不信也无妨,但是相对的,我也不会去试着改变我的习惯。” “你不了解我,娃娃脸。”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没人会把生死存亡这种事当成儿戏。习惯是日积月累一点点养成的,但是濒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习惯的。所以,我的习惯,是不可能给我带来危险的。” “你也别去在意我救你两次的事情了。”我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微微低下了身子,“这个习惯让我救下过很多人,那里面不差一个你,我也不太在意我到底都救过谁。” 那点没有终于烧完了,灯光在我眼中熄灭。在被一片黑暗吞没的前一秒,我感觉利威尔似乎转过来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们一同陷入了死寂的黑色中。
关于我交谈(3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