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光(2 / 3)

拾掇碎月 倦于 1581 字 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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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穿了一身蓑衣,在风雨之中,踏光而来。

许是为了防雨,那人将斗笠压得很低。李微之看不见他的上半张脸,只能透过斗笠影影绰绰地看见一道紧致流畅的下颌线,和一小段白皙的脖颈。

还有两片薄薄的嘴唇,髭须剃得很干净。

不是鲜卑兵就好,李微之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心还是不敢完全放下。毕竟她只是一个没怎么练过武功的女子,旁边还有一个重伤的人,无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李微之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秦戎征身上披着,刚想拿下来再穿上,她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走了,一时之间竟是顾不上自己还仅仅穿着白色的里衣。

那人摘下了斗笠,拿在手中,往门外抖了抖水。

等到他再回头的时候,李微之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那是一张她曾见过的脸。五官很淡,眉如远山,鼻梁窄而高挺,双眼总是微微向下垂着,浑身上下漾着盎然佛光,清幽冷寂,沉静郁然。

颈侧有一颗小痣,是落在泼了水的水墨画上的墨点,是李微之定住这山水的依据。

竟是那年她在大慈悲寺见过的那个会泡茶的小和尚。

她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去找过他,就在父亲带自己去过大慈悲寺之后的第二天。但她没找着人,她到的时候方丈告诉她,昨天他们刚刚一走,这小和尚就也离开了大慈悲寺。

不知去处,不知归期。

自己到底是没喝上第二杯茶。

光阴交叠,日月轮转,那时候的李微之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在一个破庙里相遇,而且再相逢的时候,自己会这么狼狈。

她还记着这个小和尚的名字的。

是叫……湛然。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小和尚了。

在那些她未曾见过的时光里,他脱胎换骨。往日青涩的稚嫩已然褪去,他成为了一个仅仅是有些清瘦的成年人。

湛然也看见了李微之。

只不过他刚一看见李微之,就立马转过了身,口中还道:“姑娘,得罪了。”

恐怕连李微之的脸都没看清。

李微之这会儿可顾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横竖自己还穿着身衣服,又不是□□。

她冲到湛然面前,扳过他的身子,诚恳而急切地说:“你帮我看看这个人。”

不管曾经关于湛然她都想过些什么,现在,在李微之眼里,湛然只不过是一个可以信任、也许会施以援手来治疗秦戎征的人罢了。

她会的实在是太少了,能做的只有把药膏给他抹上。而湛然,湛然是云游过的,不管再怎么样,会的都应该比她多些。

李微之是真的很着急,作为从大周最讲礼节的家族走出来的人,此时此刻,她竟是连声“大师”都没想起来叫。她快被那种无能为力的负罪感折磨疯了,在过去的那半宿里,秦戎征就在她身边,因为她而受伤,但她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她不能让他更好受,她甚至连床被子都给他找不来。

湛然半强迫地被李微之扳着转身,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面色苍白的人。

他目光一凝,大步朝着秦戎征走去,一时间竟是也管不上李微之穿没穿衣服了。

他一眼就看出秦戎征的伤是在背部,小心地揭下那两件沾满了干涸泥点的衣服递给李微之,借着昏暗的火光端详起伤口来。

一道伤在肩上,带出条长长的划痕,虽然看着吓人,但却不是很要紧,只是皮肉伤。

另一道伤在后心,虽然看着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小洞,但却伤得很深。这是一处要命的伤。那伤口附近的皮肉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能看出来曾经有什么东西深嵌在这个地方,之后又被粗暴拔出,伤口还泡过泥水。

李微之紧张地小声道:“当时伤口里有泥和沙子,我用水洗了洗,然后上了药……”

湛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没事了,你做的很好。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有点严重。”

李微之一颗心立马就提起来了:“很严重吗?”

“当然严重。”湛然微微皱起了眉:“这种程度的伤口仅仅抹一层药是不够的。而且他失血过多,不应该再待在这种寒冷潮湿的地方。”

李微之何尝不知道,秦戎征这会儿不应该再坐在这里,这个破庙冰凉的地板上。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答道:“没办法,没有地方去。”

湛然不解地问:“旁边不就是个小镇吗?难道是手头不方便?那我可以给你们垫一点的,等雨停了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