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佛诞节。 但是今年,皇帝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情再带着妻儿去大慈悲寺一起听听经、喝喝茶了。 在这一年之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上一位和亲公主、清宁公主的堂姐文德公主病死鲜卑,消息传到长安还没捂热乎,就又传来了鲜卑政变的消息。 昔日与大周交好的老鲜卑王拓跋骏死于新王拓跋隼剑下,血溅三尺。 这位新王正是年轻力壮、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不仅以雷霆手段一统了向来乱成了一锅粥的鲜卑各部,还将大周与鲜卑十数年来的和平假象撕开了一个口子,血淋淋赤裸裸地向天下昭彰着草原上野兽的生存法则才是国与国之间的唯一真理。 他将大周的边防撕咬开一个口子,带兵长驱直入,铁蹄踏过了轻歌曼舞,踏过了青青黍离,踏过了皑皑白骨,终于,来到了长安城下。 已经是鲜卑围城的第三日,双方苦战不下,这才终于放和谈的使者进了长安。 使者带来了一纸苛刻得让向来脾气好到不像是一个皇帝的李徵都勃然大怒的条款。割地赔款自不必说,开口就要贺兰山以北、祁连山以西的全部土地,岁币每年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 不仅如此,鲜卑人甚至还要李徵把他的亲生女儿送到城门口,说什么公主才貌双全、名声在外,魏王仰慕已久,愿意迎娶为妻的扯淡话。 满朝内外都炸了,朝廷百官为前两条炸,后宫内帷为后一条炸。 在大周与鲜卑的交战之中,有时候年岁不好,打输了给点钱赔点地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事情,但这拓跋隼狮子大开口,送来的根本是不可能被应允的条约。 如果真的答应了他,贺兰山距离长安快马加鞭才不过几日路程,相当于家门口蹲了一个虎视眈眈的恶犬,随时都得提防着它扑过来咬你的脖子。 更别说那岁币,每年都要二十五万两白银和二十五万匹绢,真的给了,大周的子民们吃什么、喝什么?怕不是公卿贵族都得勒起裤腰带来过日子,更别说平民百姓。 至于后一条,说实在的,这些年大周也很是封了一大批宗室女为公主,出去嫁给周边邦国。但嫁公主是一回事,你前脚刚弄死了上一个公主、后脚又要一个新的,算是个什么道理? 别说什么文德公主是病死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她刚病死,你就一剑把他丈夫捅死篡位了,又不是无知稚子,谁会信这种鬼话? 更别说这次要的还是皇帝李徵的亲女儿、与太子李廉一母同胞的清宁公主。 和亲这种事,向来都是宗室女在前。真的到了送皇帝老子亲生女儿的那天,那距离亡国也不远了。 更何况还让直接把公主送到城门口——这是嫁女儿、还是送人质? 不过想想长安已被围三日,亡国之危像是一把剑悬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那倒也不奇怪了。 太子李廉跟着他的父皇忙得焦头烂额,直到深夜,他才有机会前来看看他的幼妹。 太子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身高八尺、肩宽背阔的侍卫。 李微之赶走了所有人,正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在她短短十余年的人生中,除了早些年练舞吃的苦头,生活从来都是一匹柔软华丽的绸缎,不识人间愁滋味。 她知道花在什么时候开得最好,知道什么样的衣服应该配什么样的发簪,还知道圣人贤明都曾在泛着微黄的纸张上留下了什么话。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如今黯淡的现实。 李廉带着一盏宫灯走入这片黑暗,来到了李微之面前。 他没有一句废话,只简短地对李微之说,走。 李微之抬头,兄长的脸在昏黄的宫灯照耀下看得不太真切,就像是一团模糊的梦境。她伸出手指,想要确信他是真的。 李廉握住了李微之伸出的手,上前给了她一个有些炙热的拥抱。 李微之被李廉抱在怀里,怔怔地想,这才过去几日,兄长怎么就一下子这么瘦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骨骼正透过衣料戳向自己怀中,这骨骼散发着明亮到让人诧异的热量。 这个拥抱很短暂。 太子李廉声音低缓、语调急促地说:“微之,你现在去换上这身我给你带来的衣服,跟着秦戎征走,要快。包裹我已经给你收好了,戎征会把你送出王宫,然后你跟着他往南走,越远越好,他会护你周全的。” 李微之认识兄长背后的那个人,他叫秦戎征,是与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卫,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好友。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兄长要送自己走,她是大周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