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很久以后,覃真还是会回想起这一天。 那一天寒冷、孤独、装满重叠意外,以及难更仆数的无奈。许多关系在那一天脱离浪漫外壳,现出原形,开始断裂,破碎,消弭。 电话那头的陈泊闻没有怒火,没有意外,她的告别仿佛在他预料之内,所以给出的回答也只有一句:“先等一等,我来找你。” 覃真站在凝满雾气的玻璃窗外,努力按下胸腔内翻天覆地的心酸。 她曾试图说服自己,这世上所有人同样平凡,到头来,却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她有安于世俗的庸常,一生大概都没什么特别精彩,与陈泊闻之间隔着千沟万壑,这辈子风声难越。 陈泊闻赶来时,风雪已经停住。 覃真觉得这样很好,结局不会太狼狈。 他应该来得匆忙,身上只有一件很薄的羊毛外套,昏黄里,如同一束高高的黑色风暴,眉眼里有着惊人的美。覃真下意识后退半步,如同初见那一年。 “真的好冷。” 陈泊闻搓着掌心冲她笑,他不去理会覃真的面无表情,俯身打算牵她的手。覃真却突然想起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她收回手臂,轻巧躲过陈泊闻的触碰。 送给辛远那条鳜鱼是很稀罕的野生斑鳜,覃真想吃很久,一直没舍得买。逛商超的路上,她看见有人在天台冲恋人求婚,便跟着鼓了鼓掌,心想恰逢年关,无论如何也要给陈泊闻一点惊喜。 她没有很多钱,也不是天赋异禀,所以踌躇很久,只是买了条鱼。可那条鱼最终为她的短暂爱情做了献祭。 夜色昏昏里,覃真望向陈泊闻的眼睛,心想她其实只会这些苍白单薄的生活本领,没道理平白无故去拖累谁。 “我想了很久。” 对视半晌,覃真率先拿下话头。她错开视线,蜷缩手指,尽量忽视对面人投来的探究:“还是决定分手。” 两人的靴子在雪地里踏出簌簌几声。 “说说看。” 陈泊闻松开拢住她肩膀的手臂,后退两步,他看着她,言简意赅地要一个理由。 他语气平静,心里却觉得荒谬。 这几年他们之间有过争执,分歧,纠结时多少夹杂一点失望,疑惑对方是否是自己的命定伴侣。可无论愤怒再多,他都没有谈及分手过。 这两个字是亲密关系里的底线,往日他不说,是以为同覃真连接默契。可未料到对方吝啬这点共识,谈起分手轻而易举。 “我尝试很久,还是很难说服自己跟你走下去。”覃真鼓起勇气,开口打破易碎湖面。她抬起头,迎上他的注视,目光坦然。 “我十七岁离家,你大概能猜到,从前种种光景于我而言,有多么不幸运。所以沪城并非我的目的地,它只是一张九十块车票上的终点,仅此而已。” 她平静阐述着两人没有缘分的事实:“进入KW工作,对我而言,是为饱腹,至于工作对象是谁,是你还是宋淞,只要日子能够过下去,就没有关系。” 陈泊闻的眼神无波无澜:“明白。可无论如何,终究还是你和我走到了一起。”他们是世上仅此一对,不是别人,没有代替。 他很固执,覃真急于挣脱禁锢,决意不再粉饰过去。 “可说到底,你也没能力给我想要的东西。” 她看着他,低声吐出一句。 陈泊闻神情微滞:“你想要什么东西?” “平静,简单,稳定,没有灯红酒绿,我想要这样的生活。”覃真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眼角展露浓浓倦意。 “我可以给你。” 陈泊闻蹙眉:“覃真,我可以给你这些东西,我原本打算——” “你原本打算攒一点积蓄,之后砍掉合约,与KW协商,退出娱乐圈,对不对?”覃真轻声截住他的话语:“你真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她笑了笑,幅度不大,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 “你太理想了,泊闻。” 覃真缓缓说道:“KW从不做慈善,走账严格,每一分钱都要落到实处,听到响声,你这样的摇钱树,怎么会被容许放在野外生存?” 陈泊闻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话,眼神沉静,但一言不发。 三十岁,他已经成为票房神话,站在金字塔端,特立独行,不必接受众人指摘。但在那个冬夜,他还稚嫩,纵然经历种种,底色仍然捎带年轻人特有的天真,是理想主义的接班人。 “所以这些你都没有考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