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宫人正在给宫中各处,挂上八角形的宫灯。 秦戈带着朝臣和宗室前去太庙祭祖,命妇与京中各家族女眷,则在寿康宫朝拜太后。 那些人微言轻家族的女眷,到这一步便可离开皇宫,所以寿康宫里众人散去,只留下了少数几位。 钟知雪端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钟太后露出慈母般都笑容,与孟玉婉说着话。 “太后娘娘,只是光说着话未免无趣,不如叫个戏班子来唱戏,又热闹又有趣。” 全天下,大抵只有孟玉婉才能和钟太后这样说话了,钟知雪默默地想着。 “晓莺,你整日吃斋念佛,也太素了些,不如便听婉儿的吧。” 钟知雪的目光,转向了孟玉婉身旁妆容精致的妇人,面无表情地想,还有荣禄郡主。 钟太后未出阁时,就与荣禄郡主是极要好的姐妹,而后钟太后嫁入皇家更与荣禄郡主多了几分亲近。 她们谈笑风声着,没有人把钟知雪当作一回事。 钟知雪对此心知肚明。 虽说钟太后出身钟氏,但是与钟氏一族并不亲厚,先帝在时,钟氏就试图以钟太后无后为由,送钟家其他女儿入宫。 只是被先帝挡了回来,还做了震惊当时整个后宫的事。 “晓莺为一国之后,为天下臣民之母,自然也是所有皇子皇女的母亲,以前与日后宫中所出皇子皇女,均记在皇后名下,由皇后扶养,旁人不得置喙。” 那时候钟知雪还没出生,她也是听钟家其他人说的。 但这句话万万是没有作假的,因为先帝真的这样做了,早先出生的皇嗣还与生母相处了几年,后来出生的基本上就是一出生就抱给了钟太后,生母连孩子一面都没见过。 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得到这样爱护自己的郎君?更何况这郎君还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钟知雪难免艳羡。 不一会儿,便有宫人请来了进京献艺的戏班子,将他们带来了寿康宫。 戏班子搭起戏台,引路的宫人也一并帮忙。 其中有一个一瞧见孟玉婉,就低下了头,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玉蝉。 玉蝉手头的动作没停,心里却暗道倒霉。 虽说,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或许只是沾了孟玉婉的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坦坦荡荡的和她同处一室。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 孟玉婉高居上位,像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一般,高不可攀,而她则早就在尘埃里打滚,沾满了泥水与灰,如若不是天子拉了她一把,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玉蝉越想越觉得自惭形秽。 好在,戏班子的人并不知道孟玉婉是谁,而其他宫人也没有多嘴的意思,让她能在戏台子搭好之后,安静地退到一边。 钟太后点了一出梁祝,荣禄郡主点了一出苏三起解,余下的便是有孟玉婉点了好几出戏。 其实两位年长些的人并不想看戏,只是照顾孟玉婉的心情罢了。 钟太后与荣禄郡主是至交好友,自然知道孟玉婉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虚,全靠着靖安侯府各种补药偏方不要钱似的灌下去,蔡生生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这一条命。 荣禄郡主本就爱女心切,这般情况更是让她看孟玉婉和看眼珠子似的,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孟玉婉本身也是个极讨喜的人。 玉蝉站在角落里,明明努力的克制,可是目光却始终忍不住飘向孟玉婉,心里长叹一口气。 为何有人生来就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有人连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都是奢望? 玉蝉回想起自己被迫来到寿康宫的原因。 昨日后半夜的时候,之前那个黑衣人又找了过来,使劲儿地敲着她的窗,敲得她都怀疑这人不怕被宫中守卫发现了。 “玉蝉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玉蝉打开了窗,隔着窗,窗外的黑衣人对她说道。 “秦戈只不过觉得能利用你钓出背后的大鱼,而现在,他有了别的收获,你于他而言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 黑衣人平平淡淡地说着,却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太了解他了,像你这种于他无用又有威胁的人,接下来他就会找个小借口杀了,不论怎样,你也该自保才是。” 玉蝉的眉蹙得极紧,她说道:“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何身份,到底有多了解陛下,但是我只相信我所感受到的,陛下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黑衣人忽而笑着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