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余光却还毒辣，四处乱刺却被大片的绿叶无情剪碎，稀稀拉拉落在一群男男女女的华服锦衣身上。

楚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盏接着一盏地喝着茶。沈红绡站在他身侧，幸灾乐祸地盯着楚楚紧闭的屋门。穿着桃色衣衫的小姑娘扶着柳姨娘靠在门边儿上，恨不能会穿墙术，好整个人穿过去看看屋里头的情况。

紫藤院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沈红绡换了身殷红蹙金并蒂莲齐胸襦裙，头上依旧是珠翠环绕，俯身细细给楚耀揉着胸口，几乎整个人都要软倒在楚耀怀里。

“将军放心，楚楚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虞的。”

柳姨娘闻言，瞥了她一眼。自己的女儿生死未卜，她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争宠？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换上一副凄凄切切的神情后，开始用帕子掩了口鼻小声啜泣起来，“出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回来就——”

言外之意是怀疑沈红绡对楚楚下了手。

家里头谁不知道楚耀看楚楚看得紧，平日里伤了她点油皮都要被打上三十板子，更何况蓄意谋害？

沈红绡心口一紧，小心地看了眼楚耀，见他没什么反应，心才松缓下来，“玥儿在祠堂跪了小半个时辰了，说是要给妹妹祈福，这孩子呀，心——”

“吱呦——”

木门被人从里拉开，截断了她的话。楚耀一把推开沈红绡，上前快走一步，焦急问：“如何？醒了吗？”

一个御医打扮的白胡子老头儿匆忙抹了把额上的汗珠，下跪后将头深埋在两臂间，颤声道：“大将军恕罪！三姑娘是中了毒，可这毒……实在蹊跷。老夫……无能为力……”

“姨娘！”桃色衣衫的小姑娘惊呼一声，柳姨娘面皮儿苍白地瘫坐在地上，双目发怔。

楚耀脸上难掩愠色，一脚朝着老御医踹去，“身为太医院院判，敢说无能为力！？”

那老头叫他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一头撞在了石阶上，老皱干瘪的额头顿时溢出了血珠，顷刻间，顺着高耸的骨架淌满了半张脸。

“我看你就是不尽力医治！”楚耀咬牙切齿，说罢还要踹，老御医顾不得满脸的血，急忙喊道：“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他抬手挡着，往旁边躲了躲，“太子伴读……伴读……金玉阁的墨公子！他若肯来，或许能解了这毒。”

楚耀抬起的脚慢慢放了下来，对小厮道：“去把那小子叫来！”

金陵多水，常年被润润的水气拢着，温柔细致也刻进了这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里，就连养出的儿女都格外俊俏水灵。

淡紫色的轻罗纱帐下，一张小脸惨白，饱满唇瓣挂着点点鲜血，才给这纸片儿一样的人儿添了一丝红艳。

楚耀冷着脸坐在床边的一把圈椅上，烦躁地看着趴在楚楚床前低声啜泣的柳姨娘，怒道：“哭什么哭！你哭她就能醒吗！？”

柳姨娘一震，身旁的小姑娘也害怕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沈红绡站在楚耀身侧，捂了捂胸口，像是受惊了的猫儿，委屈道：“将军，可怜天下父母心。柳姨娘也是悲痛，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还有你！”楚耀一拍扶手，咔嘣一声，扶手断了，“今日进宫，你这个嫡母是怎么看着她的，叫她乱吃东西！”

沈红绡一下子愣住，反应过来后泪珠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软绵绵倒地泣道：“将军教训得是，都是妾不好！妾不该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说罢，瘫坐在地上，委屈地拿了帕子默默地掉泪。

墨无痕一进门就看见这犹如发丧一般的场景。

“看来今日是用不着墨某了。”白衣少年双臂抱胸，懒洋洋看着面前一屋子的人，观戏一般，眼中俱是兴味，“这不都开始哭丧了？”

柳姨娘身侧穿着桃色衣衫的小姑娘是楚家二小姐，楚珍。

本朝重武轻文，楚耀乃是骠骑大将军，官至从一品，朝中谁人见了不是点头哈腰巴结奉承？何时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诅咒楚家儿女？！

楚珍觉得稀罕，拧眉看去。

西方天际的灿烂云霞作景，少年白衣飘飘，俊美无俦，恍若天人。

墨无痕的目光正越过楚珍，落在楚楚苍白的病容上。楚珍以为他在看自己，旋即羞涩地低了头颅。

柳姨娘生的两个女儿模样都是顶好的，楚楚生得娇艳，如沙漠玫瑰。而楚珍却是小家碧玉，如涓涓流水、春日嫩柳。

或许是她气质太柔，不如楚楚如烈日金芒般耀眼，所以不论走到哪儿都叫楚楚压着，心里头的气早就压了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如今墨无痕的目光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