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夫人自嬴政登基,便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下。没人知道太后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扰这位老太后。 第一次走进她的宫殿,我觉得这里有一点淡淡的忧伤之感,像是一个人想把自己关起来在一个地方不理世事。这种氛围究竟是太后刻意营造出来迷惑别人的氛围,还是她的内心便是真的如此。 周围烛影晃动,静的可怕,殿内没有旁人,只有太后,嬴政和我三个人,一坐,一站,一跪。 “肖晗,替寡人,褪去朝服。”嬴政突然发话。 坐着主位是的华阳太后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边的动向。我站起身解去嬴政身上所挂的玉佩,卸去秦王剑,解开他的腰带,放在一个宽大的木托上。 我在脱他外袍时,抬眼担忧的看着他,手顿在那里,嬴政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只是冲我微笑,让我安心。我抿抿嘴,继续帮他脱掉朝服,只剩下中衣。 当我要帮他摘下王冠时,嬴政阻止了我,“寡人,亲自来。” “嗨!” 我弯腰端起放好衣服的平盘,正对着他站好。嬴政解开系带,双手举起,郑重的扶住王冠,轻轻的放在朝服之上。四目相接,嬴政目光炯炯,心有城府,倒也让我安下几分心来。 “王上,这是合意?”华阳太后俯视着这一切,略带压迫感的问道。 嬴政不慌不忙的撤步,缓缓跪于地上,给华阳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孙儿,今日前向祖母请安。” 华阳太后深吸一口气,轻哼一声,问道:“若是请安,王上不必如此大礼,更用不着褪去朝服。” “孙儿,穿着朝服是王,褪去朝服则祖母之孙。”嬴政跪的笔直说道,“今日,孙儿是以祖孙之礼拜见祖母,也是以祖孙之名,向祖母赔罪。” “哦?”华阳太后起了兴致,轻佻眉间问道,“王上,何罪之有?” 嬴政闻言又是冲华阳太后一拜,挺直脊背,铿锵有力的说道:“其罪有三。” “这第一罪,忤逆太后,实为不孝。” “这第二罪,身为帝王,私欲太重。” “这第三罪,不尊祖宗遗志,罔顾礼法。” 华阳太后挑眉,语气有些冰冷的问道:“和解?” 嬴政眼神直直的望着华阳太后,语气不卑不亢,十分有力度的回道:“其一,太后为我秦国绵延子嗣着想,而嬴政为了私欲,而不愿意接受,这便是忤逆了太后之意。其二,我身为秦国的王,就应该处处以秦国利益为先,而非个人情爱,这边是嬴政私欲过重。其三,我秦国祖先势要东出,而今相邦不定,母后又令后宫祸乱,是嬴政不能拨乱反正,故不尊祖宗遗志,罔顾秦国礼法。”说完,低头俯身行礼,头紧贴地面,不再说话。 华阳太后依旧端坐在那里,她的眼神里看不出喜怒,没有一丝情绪。我本想偷偷的观察她何时会有可捕捉的信息,一道目光伶俐的扫过来,吓得我心突突的跳起来,只好赶紧底下头去。 殿内安静的不像话,冬天又给这庄严的寝殿增添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我紧张的扣着木头盘子,仿佛多扣几下就能抠出一个解决办法。但这骨干的现实,只能让我抠出一个肿胀的指头。 “诶……”华阳太后突然轻声叹气,我心里想抬头瞅一眼,看看是不是真抠盘子,抠出解决办法了。 华阳太后从殿的高处走下来,将嬴政从地上扶起来。“政儿,何至于此?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这说的……让哀家这个老婆子如何自处啊。” “祖母,政儿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嬴政眼里闪着一些泪光,继续说道,“政儿,没有在秦宫经过几年王室教育,许多地方都不合礼法,更不懂如何做好一个君王,为今只有祖母是真心待我的。” “傻孩子……”华阳太后一把搂住嬴政,眼泪不住划过有些许细纹的脸颊,她哭的极为伤心,却又有着王室成员的隐忍克制。 “你这个傻孩子啊……”华阳太后轻轻的拍着嬴政的后背,悲伤的说道,“祖母知道……祖母知道……政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祖母不该妄加干涉,郑美人也只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一厢情愿罢了……” 嬴政紧紧的搂着华阳太后,语气哽咽的说道:“政儿乃是王室子孙,理应为王室开支散叶,这是政儿的使命和职责。” 我是有一点没搞懂啥情况,咋突然俩人都哭上还抱上了,不过这算是解决了吗?我心里暗暗的想着。 “肖女史,快把朝服给王上穿上。”华阳太后突然将目光转向我,“朝服怎么能随便褪去呢?你是王上的贴身宫婢,怎么也不知规劝。” 我忙迈着碎步走到嬴政和华阳太后身侧,分别给他们二人各自行了一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