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每日一刷海淀神龙和黄冈密卷,并且要交给她批阅,真是苦不堪言。 途经B市甘沅晴决定带着我们先去妹妹那住几天,她妹妹带着儿子来接我们,因为人太多打车时分成两辆,我和素未谋面的表哥坐在后面那辆车。我沾座即睡,抵达目的地后昏昏沉沉的被领着走,到了住处甘沅晴才发现少了三个行李箱,我恍然想起来我下车后直接两袖清风的走了。 丢了甘沅晴两个箱子和我的那一箱子卷子。 甘沅晴大为光火,打了B市三家出租车公司的电话挂失。我有点激动,觉得也算因祸得福,却被甘沅晴一眼看穿,当即带我出门去买了几套,并且冷酷下令以后语文卷子的作文也要写。 我的无卷之假夭折,而甘沅晴甚至觉得我是故意把箱子丢了的。 我知道了乐锦庆和甘沅晴都是很有些金银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我格外吝啬。我尚且没到虚荣的年纪,不和其他人攀比,但始终想不通乐雅有的我为什么大多也没有。我没有手机,也不被允许上网,若干年后再度回想只觉得甘沅晴当时带着我跟拘着一只雀无甚区别,带给亲戚认识自然是借口,旁的又想不出别的缘由,大概她只是想看我不痛快,我的痛苦和不好过都是取悦她的燃料,将她那把怨恨乐家的火越烧越烈。 我身上流着她和乐锦庆各一半的血,承担着源于长辈的原罪,我不仅是她怨恨的乐家一个拥有实体的意象,更妙的是我还年幼懵懂,软弱可欺。 抑或者说,她偶尔也会厌弃自己吗。 甘沅晴是病了。 如果说从前和乐锦庆在部队共度的那些年她就已经开始定期给姥姥打电话借由欺辱老妇,那么她就不是在乐锦庆出轨后才生的病,她一早就罹患了重症,病症名字叫天生坏胚,临床表现为损人不利己也要损。 这天语文作文主题要求写华山游记,甘沅晴最近几天早出晚归,玩乐行程安排的非常紧凑,批阅工作已经误了好几天工,我心存侥幸,作文就写了一行。 标题:华山游记。 内容:没去过华山。 墨菲定律一早就揭露了侥幸不可取,这天甘沅晴回的早,要检查漏了几天的卷子。我忐忑的交了,不出所料的挨了一通卷,被打回来要求重写。我心有戚戚,按着被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痛的脸颊查阅华山的百度百科开始胡编乱造,那边听到小姨和甘沅晴爆发了争吵,我耳听八方,只言片语拼凑出个原委。 小姨给甘沅晴买了个衣服,甘沅晴觉得丑,认为小姨是故意想让她穿丑的,小姨冤枉的六月飘雪,甘沅晴却言之凿凿,已然给百口莫辩的小姨定了罪。 我对甘沅晴的有病程度再度感到叹为观止,越发落实了我认为她是个天生坏胚的论定。当天晚上甘沅晴就卷起乐雅和我拖着行李箱回了娘家,我对在哪待着两可,乐雅自小在H市长大,这边的人和她都是老相识,这段时间她和表哥天天一起玩,我越发边缘透明化,几乎都要忘了人话怎么说了。 车子飞快的驶入夜色。 H市地广人稀,林木茂密,高速路上半个钟都未必见得到一辆车,我难得的没有睡意,额头抵在窗上,忍着晕车的恶心看外面飞速倒退的树影。 松涛如怒,万顷波涛枝枝勾连,夜风吹拂中沙沙舞动,像是沉默挥动手臂的人群。一点红仿佛混入砚台的朱砂倏的闪过,我有点近视了,看远处模模糊糊,疑心是错觉。 车内温度错觉般骤然下降,我搓了搓冰冷的胳膊,余光再次看到一个飞速消失的红点。我凝神将目光投向窗外,车过了隧道后行驶一段进入国道,路面变窄,车灯的光远远投出,红点规律的排列在路边,直延伸到目光不可及的前方。 是……路灯吗? 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冒出,我拍了拍靠窗倚着的乐雅,叫她给我拿件外套。 乐雅被我推的晃了晃,头无力的滑向一边,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她的皮肤冷硬,寒气从触碰她的指尖蔓延而上,流通四肢百骸,冻住了我的血肉筋骨。后视镜里甘沅晴眼神漠然,我探身戳她,她好像感受不到,兀自执拗而木然的注视着前方,对周遭的一切无动于衷。 仿佛正有一个流动的、隔绝一切的屏障覆盖住边边角角,将车内空间一分为二,划分出非人与阳世三间,我毫无防备的被困住了。 仪表盘疯狂的转动起来,时速不断攀升,已然超速,夜路漫长空旷,两边树木不断壮大压近,身后车窗被骤然敲响。 恐惧攫住了我。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因降温裹上冰碴,在血管中流动拉扯出细密蚀人的痛楚。结冰的胸腔中,心脏兀自激烈的跳动着,每一下都带起怦然巨响,在骨传导的作用下势要击碎我的鼓膜和我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