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受够了。 步瞻站起身, 缓缓走至另一侧。 不过少时,他从一沓卷宗下面取出一卷薄薄的“书”。 待他走近些,姜泠这才发现,对方手里的根本不是什么书,而是他从四天之前,就开始着手抄写的东西。 她一直认得步瞻的字,他的字体遒劲有力,十分漂亮。 姜泠接过那一卷“书”,只将其稍微展开、看了一眼其上内容之后,立马愣在原地。 这、这是…… 相较于她的震愕,步瞻步履轻缓,从容走了过来。 他立定在姜泠身侧,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其上内容同她解释:“这是朝中每名重臣的家族宗禄,前一半是文官,后一半是武臣。你若平日无事,可以将其翻阅一番,消遣消遣。” 除去家族三代亲谱关系,姜泠惊讶地发现,步瞻还十分贴心地在每名重臣的姓名之后,标注了一行小字。 ——他们的喜好、习性,还有…… 把柄。 或者说,这卷书上的、朝堂之上的、所有文武重臣的弱点,步瞻都掌握得很好。 这哪里是消遣。 姜泠不知他是如何在这短短四天里写完这样一卷资料,只觉得此人心思缜密,令人不寒而栗。 一个又一个姓名在她的眼前徐徐铺展开,有些名字她很是眼熟,吏部、工部、兵部尚书,京中禁军统领,御史台的诸位大人们……每个人的习性喜好,他都摸得清清楚楚。 现在,步瞻将这一切,都交给她。 自古以来,无论是多得圣心的宠妃,都不得妄议前朝政事。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后宫妃子参政是一件极令人忌讳的事。姜家虽有人在朝为官,但姜泠从来不去过问这些,身为六宫之主,她连后宫都没有太多精力去打理,更罔论去顾及前朝之事。 这样一本花名册,犹如一个杀手锏,更像是一张最后的底牌。 姜泠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明白步瞻的意思。 这本名册,是步瞻专门为她写的。 他在这时候将其交给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姜泠忽然心跳怦怦。 冷风侵袭入帐,将帐口吹得呼啦啦直响,她的右眼皮也剧烈跳动得厉害。就在这么一瞬间,姜泠内心深处忽尔涌现出一个不可遏制的想法,不禁令她抬眸,望向身侧之人。 步瞻一袭氅衣,身形笼在昏黄的灯影里,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瘦斯文。 姜泠隐隐料想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步瞻并未转过头,他依旧用手指着名册,极有耐心地给她一条条解释着其上的内容。哪些人好色,哪些人贪财,哪些是忠信之人,哪些又怀有二心。 那些野心勃勃的, 被他用朱红色的墨单独圈画了出来。 “这些人交给谈钊,待回到京都,他会慢慢处理。” 步瞻的声音很淡。 落入姜泠耳中,竟……有些像是在交代后事。 她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识伸出手,攥住男人衣袖。 感受到那一份力气,步瞻转过头,“嗯?”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微微向上扬起,二人目光交触的一瞬,姜泠收回手。 她抿了抿唇,也不去看那本写得万分细致的花名册,将手里的鱼递给他。 “我不想吃了。” 这一条烤鱼正吃了一半,金黄的两面,中间露出嫩白的鱼肉。闻言,男人也未恼,他淡淡应了声,从她手里头接过那一串烤鱼。 下一刻,步瞻将那份花名册塞到她怀里,塞得极紧极紧。 …… 姜泠第一次在西疆看到雪。 西疆的雪势比魏都大上许多,片片雪花,犹如鹅毛纷纷然落下,没一会儿便在帐外堆积了极厚实的一层。姜泠还记得先前在太傅府,每当下起这般大的雪,阿衍总会叫上一帮孩子出门玩雪。姜衍是街巷里出了名的孩子王,彼时姜泠会独自一人坐在闺阁中,听着院门外的嬉笑声,心中只觉得万分羡慕。 她眼巴巴地坐在屋子里。 阿衍总会在院子里,偷偷为她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雪人。 就在姜泠走出军帐时,竟意外地发现,军帐一角一个不甚起眼的地方,正站立着一个长鼻子的小雪人。她走近些,瞧着那模样可爱的小雪人,缓缓蹲下身。 有士卒自不远处走过。 他们面上欢喜,纷纷道着,昨天夜里又打了一场胜仗。 “昨夜咱们偷袭西巫,那群西巫人着急忙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