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冰封,车骑将军李丰谋反被诛、夷三族,其父前天下兵马大都督也被掘坟鞭尸,其妹李婉则被夫家休弃,流放苦寒之地。旦夕之间,姜风竹从风光无限的世家贵女跌落凡尘,成为了不可言说的罪臣之后。十年之后,金墉城天降祥瑞、凤鸟临城,皇帝大赦天下,李婉也被赦免得以返京。姜风竹记得自己满心欢喜,每天都要跑到门口去寻找母亲的身影,翘首期盼着她的归来。然而没想到父亲和继母却不允许李婉再踏进姜府的大门,只在城西买了座宅院安置了她,姜风竹生气地一个人跑去见母亲,发现她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一双曾经眼波流转的美目早已浑浊干涸,当年诗才惊艳、名动京都的将门才女,在历尽沧桑饱经磨难之后,不复昔日美人风貌。李婉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微黄的旧帕子,上面用红线绣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姜风竹心疼的哇哇大哭,她知道母亲情深义重,渴望着能与父亲破镜重圆,可是柳白门拒不同意李婉与姜青玄复婚,她撒泼打滚道:“李婉进门,那我怎么办?难道你要将我降妻为妾?平妻也不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个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姜青玄只得写了一封信给李婉道:“姜某今生已负一人,断不能再负一人,吾与汝覆水难收,生不同衾死亦不同穴,此生不及黄泉,勿相见也。” “好一个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李婉攥着书信,眼泪一滴滴落在纸上,氤氲了墨迹,她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曾经琴瑟和谐、志趣相投的恩爱生活历历在目,不曾想这魂牵梦绕难以释怀的爱和遗憾原来早就被人弃之如敝履,只有自己一个人痴痴的停留在原地,眷恋过去。常言道休恋逝水,苦海回身,自己就如同这梧桐半死清霜后,了无生机,不如从此青灯伴古佛罢。姜风竹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不已,暗暗憎恨起父亲的冷漠与自私。 不知不觉间,姜风竹竟流出了两行清泪,银珠慌忙跑过来给姜风竹拭去了泪水,心急如焚的祈求道:“祖宗心肝大小姐,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万万不可哭花了妆啊!万一得罪了太子府可是要掉脑袋的。”姜风竹闻言冷笑了一声,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内心只觉得凄凉荒芜空荡荡的。从小到大她不敢跟父亲提任何要求,总是装作对世间万物都毫不在意的清高模样,她既自傲的觉得自己聪明过人,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又自卑的不敢伸手去索取,害怕承受失望和父亲的拒绝。姜风竹脾气固执争强好胜,刻苦研习医术和占卜,希望成年之后能成为金墉城最优秀的女祭司。“他又辜负了与母亲的一个约定,毁了我的前途。”姜风竹自嘲地笑了笑,倒是自己糊涂了,这个利欲熏心、眼中只有自己和权力的男人,什么时候把妻子女儿放在眼里过? 突然姜风竹脊背发凉,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恨意,她不甘心,她想要摧毁这令人窒息任人摆布的命运。姜风竹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疼痛让她清醒地发誓,自己失去的尊严和自由一定要双倍奉还,轻贱自己和母亲的人也要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这个世界觉得她不重要她就偏要给自己争条活路。“你们拿我当棋子,就别怪我拿你们当踏板,我不光做的了太子妃,还要做这东周的主人,做能执掌棋局和掀翻棋局的那个人!” “我可以带你走。”苏乔抱着剑倚在门口,望着红妆艳绝的姜风竹,轻声说到。姜风竹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看被他撬开的门锁,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决定嫁给太子,将来给母亲挣个体面有尊严的晚年。倘若我也拒婚,只怕姜氏全族没有了活路。”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姜风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姜沅人呢,你见没见到她?” “没有,我只是赶回来看看你,马上再去找她。”姜风竹心中五味杂陈,呆了一呆,又听得外面喧闹起来,心想应是迎亲的花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