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颜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她只觉得自己昏沉了许久,意识缓缓回拢间,她的脑海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出那两个盛放杨家父子的大箱子,一时间,恐惧宛如滋生的蔓草,疯狂地攫住了她的灵魂。 却在下一秒,一声猝不及防的清脆锣音在她的耳边炸然响起,将她的灵魂碾成了齑粉。 海颜吓得瞬间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凝聚后,却发现沈叹已身着大红喜袍,手拿一口掌锣,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见她醒来后,立即俯身弯腰,那张俊脸带着令人胆寒的笑,凑到她的面前,他周身那股子沉香念珠的香气霸道地侵入她的鼻腔。 他压低了声音,嘴角噙着笑,道:“颜儿,你睡得太久了,你我大婚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海颜心头恐慌的颤儿像是打着紧密的小鼓,她赶紧屏息凝神,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盖着的薄被,恐慌中,她的视线向四周望去,这才发现,这里竟是她先前刚到京师城后,暂且落脚的那个小屋。 小屋内的一切摆设都不曾变动过,唯一不见的,却是从自己五岁起,就一直跟在身边的侍婢清荷! 由于看过箱子里的杨家父子在先,海颜刚想起清荷,立即吓得全身不停地颤栗,她怕再看到一口盛放清荷的大箱子。 她的牙齿止不住地打着颤儿,伴随着喑哑的音调和瞬间泛红的眼睛,她抖着声儿,问:“清荷呢?” 明明是质问,可她口中全然没有半分气势。 沈叹星眸微转,浅笑一分:“清荷?啊!是那个喜欢挑拨离间的小丫头?” 沈叹戏谑的语气让她瞬间头皮发麻,她的全身血脉贲张,仿若愤怒的岩浆,激发了她的全部勇气。她蓦地坐起身来,大声道:“沈叹,想必你早就知晓了我海颜的身份。如果你与我海家有仇,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冲着我来!我海颜向来不在怕的!可你……” “哦?不怕?”沈叹嘴角噙笑,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如白瓷般的肌肤,好意提醒道:“那你现在抖什么?” 海颜紧咬牙关,怒火中烧。她想挣脱沈叹的手,可沈叹的掌心看似没有动用几分力气,然而她真想挣脱,却根本奈何不得。 “清荷呢?!”海颜不愿看他,一双眼眸怒而紧闭,可眼睫合上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奔腾而下。她努力咽下更多的眼泪,颤声问:“你是不是也把她装在大箱子里分尸了?” “呵。” 海颜知道,自己落入沈叹这个索命无常的手中,必定久活不了。既然如此,不妨在临死前搏上一搏。 于是,她睁眼斥声道:“你虐杀杨家父子和清荷,目的不就是想折磨我么?传言你沈叹杀人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怎么?到了我这里,你杀人的刀子开始钝了?” 说到这儿,纵然沈叹对海颜再有几分耐心,也终究是消失殆尽了。 他冷哼道:“虐杀杨家父子你难过了?” “没错!”海颜壮着胆子瞪着他,说:“杨家于我有恩,我……” 终于,这番话似乎触怒了沈叹心底的火星子,他愤而甩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恨声道:“有恩?难不成,你还真等着杨睦山来帮你退婚了?” 海颜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视着他:“你……你真是因为这个才杀他的?” “杨家父子品行不端,死有余辜!今日你我大婚,他人罪孽日后再细细去做清算!”沈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藐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海颜,吉时将至,纵然你我已无旁的亲眷,但府邸那儿前来恭贺的达官贵人,诸路宾客也快要满座。今日,不仅朝廷重臣,就连皇上也会御驾亲临,见证你我大婚。你若是想逃婚、退婚,或是做出任何反常的事儿,都绝无可能!从现在起,收起你脑子里那些莫须有的杂念,老老实实地与我成亲!关于清荷,拜堂之后,我自会让你们主仆相见!” 说罢,沈叹转身甩袖,冲着门外大喝一声:“喜婆呢?” 登时,门外立即有两三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中气十足地齐声应答:“在!” “帮夫人上妆更衣!” 海颜早知自己逃无可逃,她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般,在恍惚中穿戴了凤冠霞帔,在恍惚中听见了迎亲的锣鼓乐声与鞭炮齐鸣,更是在恍惚中上了花轿,跨了火盆,与沈叹一拜天地,二拜皇帝,夫妻对拜之后,送入了洞房。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沈叹说的那句“关于清荷,拜堂之后,我自会让你们主仆相见”。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荷她还活着吗? 如果清荷已死,拜堂之后,沈叹也要将我分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