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雯金极快地瞥开眼,他一双眼还黏在雯金身上,直到雯金被陆曼卿拉进房中,他才慢慢转身,款步回前院待客。 雯金与曼卿走进新房,婚床边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人,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盘腿坐在婚床上,笑容明媚地与周围人谈笑风生,无一点新嫁娘地羞涩,此即是江阴侯府三姑娘温斯柳。 雯金瞧这姑娘也是个直爽性子,模样周正,又有那样优越的出身,反是方致之糟践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太阳一落山,婚宴即开席,方府各处廊檐下高高地升起了大红灯笼,连片望去灿如红霞,烘得人心里也添了暖意与喜气。 席面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方致之正从头一桌起一桌桌敬酒,原本大多都是一杯酒敬一桌,独独走到余泽徇这桌时,他特特地绕到余泽徇身侧:“屈展,我敬你一杯。” 屈展,是余泽徇的表字。 前世余泽徇不爱出门与人来往交际,所以也未曾来参加方致之的婚礼,但也恰是这一天,雯金由一顶嫣红小轿自方家后门抬进了府中,自此坠入无尽深渊,直至与温斯柳的矛盾不可再调和,才被方锦昕带到余家生活。 两世之仇,余泽徇恨极了方致之,也明白他为何要来单独敬自己,如不是满屋宾客,恐怕瓷器酒盅已碎在地上,面前的一盆烧肘子也早已扣在方致之脸上。 余泽徇端杯起身,其实脑袋清明,他偏偏佯装醉意已盛,摇摇晃晃走到方致之身边,手掌重重叩在他肩上:“宁远兄,这说的哪里话,今天的日子,合该是我敬你才对。” 方致之没有堤防,被叩住的肩膀向下一沉,险些站不稳,余泽徇又及时一把捞住他,高声喊道:“宁远兄怎么这没喝,就先醉了。” 方致之晕晕乎乎,也不知自己究竟醉没醉,只能不声不响地吞下这哑巴亏。 身后伺候的小厮往前迈步,欲要给余泽徇斟酒,方致之一掌挡住:“不忙。”然后提杯将自己杯中的酒尽数倒进余泽徇杯中,还故意抖了几抖,不剩一滴。他凑近余泽徇耳廓,低言道:“我们小公爷最爱喝别人的残酒冷羹。” 余泽徇侧目而视,淡漠地盯住他,毫不犹疑地举杯附唇,再一仰脖,那冽喉的酒一路滑入腹中,留得满口清香,余泽徇唇角噙上嘲讽的笑:“宁远兄,这酒明明是醇香美酒,上好佳酿,你怎可说是残酒,你莫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嗯?” 最后一字他恶狠狠地加重语气,尾调拖长音,莫名摄出令人心颤的狠戾。 方致之见在余泽徇这里讨不到便宜,又顾忌他小公爷的身份,只能平下一口气,转身堆上满脸的笑,去另一桌敬酒,可又有另一主意冒上心尖。 雯金在花园里兜转一圈,还未寻见陆曼卿半点人影,不由心急如焚,心中惴惴不安。 陆曼卿刚刚由一个小丫鬟带来花园出恭,雯金见她半天不回宴席,实在担心。自认为对方家这园子尚算熟悉,便带着更为机灵的玉莺来寻陆曼卿。 雯金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仍未有结果,顿着步子想了想,快步走到方家花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池边,踮脚看向湖面,手臂颤颤伸向身后,把住丫鬟:“玉莺,曼卿不会夜黑风高,掉进水里了?” “别担心,陆姑娘自有人带她回去。”慵懒散漫的声音入耳,雯金心中大骇,回身一瞧,方致之一步步走近,熏人的酒气亦是步步紧逼,呛得雯金几乎喘不过气。 雯金冷下声脸,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唇舌,便转身向花园门处走,但心里终究有些发毛,恐方致之会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来。 方致之侧身挡住她去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语,冷笑哼声:“如果你当时不拒绝我,愿意嫁我为妾,今夜就是你我…” “闭嘴!”雯金凛冽的眼风转回到方致之身上,上下两排牙齿发抖,“嘎嘣嘎嘣”碰撞在一起,是因寒风刺骨,抑或是心中有畏:“当初谁对谁错姑且不论,如今新房里还坐着新娘子,你就在这里满口浑话,也不怕口里长疮,烂舌根子。” “哦——是我忘了,如今赵姑娘已攀高枝,想来诰命也是迟早的事儿了,怪不得如此有底气,”方致之的语气带着酸溜溜的醋味。他徐行几步,靠近雯金:“所以呢?当初拒绝我,就是因为我们家没给你父亲请六品冠带?” 几句话好似撮盐入火,惹得雯金大怒,劈头盖脸地质问:“我不过高嫁,就说我会盘算有心机。那你娶温家小姐,便叫男子的权谋吗?” 方致之今日第二回吃了瘪,哑口无言,但他脚下步子不停,步步向雯金走近,雯金只能步步退。 余泽徇从一条小径里闪出身,疾奔而来,挡在雯金身前,还像是母鸡护崽一样,张开双臂,正声道:“宁远兄,赵员外捐四千石粮食往边关,这冠带是皇上赏赵员外的,你切莫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