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终也未曾与他搭上过一句话。只听过身旁的侍女对他行礼,以及王府之中的小厮在私底下对他窃窃的嘲讽,无非就是那他与太子作比,来嘲笑他的无能。 若是那小厮能活至太子登基之后,怕也是缪疏清身旁的一条走狗。 除此以外,缪荀衣还曾在自己一脚踏空台阶身形不稳时,扶住了自己的小臂,以及在那时耳旁的一声轻轻低语,“小心。” 不过再怎样,听着旁人的叙述,这位临江王似乎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子弟。勾栏听曲,插画弄玉,正经事儿一件不干,走鸡斗狗却是半处不落。 裴檐雨长长的睫毛敛住双眸,暗自思忖,这临安王虽是浪荡不羁,无心权政,但绝对是一把能将缪疏清刺得鲜血淋漓的利刃。既然是缪疏清亲手将自己送于缪荀衣身旁,那这一世,就然他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 这时,陪嫁丫鬟静云在车外敲了敲窗沿,震碎了几滴红烛蜡油,“公主,快醒醒,马上就要到地儿了,快起来收拾收拾好见见王爷。” 静云这话一路上也念叨了有七八遍,似乎是卡着时辰每隔一刻就来唤一声她。裴檐雨细细想了一番,前世的缪荀衣并没有来接亲,自己也无需作何准备去与他来一次刻骨铭心的初遇,倒不如好好休息一番,思虑如何对付缪疏清来的更为实在。 便伸手向静云摆手,示意她无需再唤自己。 “这怎么行,公主您此次可是与他国和亲,不注意礼节的话容易落下把柄。恒国的人向来嘴碎,到时候您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咱。”静云温和的嗓音中透着些许忧虑,从车窗外悠悠地飘了进来。 听着这如同往日一番唠唠叨叨的温暖腔调,缓和了几分裴檐雨刚刚被砍头的心悸,便也没再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正襟危坐,掩盖在红绡之下的眸色稳重,似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有了些许把握。 静云在外头又低声说了什么,听得不太真切,淹没在突然响起的锣鼓声中。迎亲队伍已经行至城中,鞭炮声随响了一路,在这深更半夜的合着阵阵礼乐就把镇中百姓从睡梦中唤醒。 众人忙从塌上滚下,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说个不停,却也一个不落地趿着草履匆忙挤到狭窄的路上凑着热闹。 笑话,这么大个笑话不看才是个笑话! 灯盏一只只沿着迎亲队伍亮起,礼乐震天响,又拉又弹的好不热闹。阵阵寒风阻挡不住好事百姓的脚步,一个个拉紧了衣衫,伸着脖子向着中间一队欢天喜地的迎亲人马看去。 “好!丑妇配浪子,当真是天作之合。”一人带头喝着倒彩,剩下的俗民就跟着他哈哈大笑,纷纷朝着这中间前来和亲的新人砸着家中烂掉的臭鸡蛋,扔着猪仔都不爱吃的烂菜根儿。 不说临江王在恒国上下名声狼藉,连三岁幼童都能指着他的画像骂上几句,何况是一位要给恒国下面子的残疾丑陋的和亲公主,更是惹得众怒,得此待遇倒也是合情合理。 就望着那到迎亲红绸铺到临江王府,临江王府邸内却仍然漆黑一片,连只火把都未曾亮起。队伍前头锣鼓喧天,一迈入门槛,就如瞬间熄火的哑炮一般默不作声。那门槛似乎隔绝着两个世界,外头喧哗吵闹,里头寂静无声,长长的奏乐队伍迈进去,顺着下去一个一个地都噤了声,颇有几分喜感。 外头凑热闹的百姓也不放过这个嘲弄的机会,见礼乐渐渐淡去,便合着伙在外头自顾自地唱着歌来,伴着路过的迎亲人马唱道,“喜得丑妇一位,感情貌合神离~” 唱词本是“喜得如花美眷,共谱郎琴妾曲。”裴檐雨听了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这些人唱得还对了一半。但是一旁的静云受不住俗民的这般羞辱,一双明眸中被气出了些泪水,握着拳咬牙说道,“这些恒国人实在太可恶了!” 裴檐雨笑着摇摇头,还未想出方法去安慰这么一个气极的姊妹。一只瓷制茶壶便砸在了门口,“啪”的一声,茶水混着细碎瓷片飞溅,在红绸之上留下了一滩暗沉的水渍,惊得众人马上闭上了嘴。 待众人反应过来,又炸出一阵哄笑,“哟哟哟,这废太子还气上了,不得了不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