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怎么会听不出陆世宁这话里的意思,他知道若是收了那些钱财,只要陈家出了事,陆世宁也会被安上一个受贿的罪名。 偏偏他是个不着道的人,反而用了心计,将这事给办了去。 实在是技高一筹啊。 “大人之前推了不少美妾娇娘在我跟前,我都替陈大人找了好些理由,都给打发了。” “这样,陈大人在我这里,不是又可少了一个开罪的理由吗?” 陆世宁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是得意几分。 “陈大人,官家还是个仁厚的人,不会不顾念陈大人过往的功绩的,一时犯了糊涂,做了错事,该是及时弥补才是。”而不是还想着隐瞒。 “只要陈大人痛心悔改,写了折子向官家言明您的心志,这事啊,还是有回转的余地的,总不至于让这个家族都没了再升的指望。” 这羊肉汤的味道浓的很,陆世宁嘴里也有了几分味道,舀了汤,喝了好几口。 “我必定也会写了折子,向官家讲明应天府的事,必定是公事公办,绝不偏颇,陈大人,您自己心里还是要细细思量才是。” 夜渐深了,这屋内的灯火也像是受了冷一般,早就要熄灭了光,要歇下了。 赶在三更天前,陆世宁与陈知府吃了酒,叫十焉送了他回去。 这是越来越冷了,陆世宁光是站在门口,看了看这天色,想了想官家当初在文德殿说过的话,是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不过他们只是来执行的罢了。 四以劝着他赶紧回屋去,给他烧好了炭,他也还记得,陆世宁一贯怕冷。 “今日是二十八了,我想着还有件事没办。” 陆世宁念了这一句,转身去了书房里。 这个月的书信他还没写,要是再不递信回去,他担心宋南锦就会误会了。 书房里可没有烧炭,有些冷,陆世宁执笔来写,先只开了头,问着她的安好。 其余的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写呢。 四以在他身旁给他研墨,撇了两眼过去,见着开头便是夫人见信安,又抬眼来瞧了瞧陆世宁这般神色,是难为了,不禁的笑出了声来。 陆世宁正在脑子里构思该怎么写,听着四以笑,也是觉得好没道理。 “笑什么?” “小的是觉得,我家大人啊,在处理公事上那是说一不二,说话不断,行事干练,总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现在只是写一封家书,便是这样犯难,不知道大人心里是在想什么?” “我哪有犯难,我只是在想,该跟她继续说什么?除了问问世微的事,我好像没得问了。” “这有什么没得问了,大人要是想说些闲话,就问问夫人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这不都是夫妻间的趣事吗?” 四以倒是没打弯子,五月陆世宁大婚之时,他是还没赶回来,不过也知道陆家夫人是谁,是与陆世宁青梅竹马的宋南锦,曾经在陆家,四以也见过的。 “你,这话是有道理。” 陆世宁诶了一声,像是开了个窍一般,之前在信里,他可是还没说起过这些事。 “说着她,我还不知道她如今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吃食,现在,毕竟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人变了,口味也会变的。” 陆世宁先是放了手中的笔,仔细的想了想这个问题。 他只记得,小时候,宋南锦很爱吃梅花蜜饯,常穿浅蓝色和青色的衣裳。 可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陆世宁也不大能摸透她如今的喜好。 “大人写信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研好了墨,四以在旁边候着,答着他的话。 “算了,这样的事,要是就这样直愣愣的去问了,人家会觉得你太敷衍,不怎么诚心。” “还是我自己去发觉吧。” 陆世宁轻轻的要摇了摇头,是不怎么赞同四以刚刚说的话。 记起了什么来,陆世宁又拿起了笔,继续写,这夜渐深,这寒意也渐起了来。 十焉送完了人回去,就去了厨房熬药,陆世宁很害冷,这世微给他开的药方就是暖身的,味道倒是也还好,不算太苦。 陆世宁写了三张纸,封好了信,先放回了自己的书卷中,明日会叫十焉去递信,跟汴京往来的书信,陆世宁交给十焉更放心些。 暮色四合,天边还挂上了一轮清冷的明月,风声骤起,书房外的树影正摇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