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认我当...娘????” 崔三愣住,他忙伸手扯她过来,指着地上的字眼让她重新看! 秦巧:“......” 天挺冷的,乍然出门,胳膊上耸起许多鸡皮疙瘩,她一边搓着手臂,定睛去看。 片刻后,才晓得方才是站的地方太寸,竟误会了。 有些尴尬,也有些迷茫:“...怎么突然说起你家中母亲的事情呢?” 地上字迹工整,大约是记住了胡老的叮嘱,写了最常用简单的几个:阿娘、不喜、我、不成... 想细究,有一股风卷起,秦巧顿时一个喷嚏,“还是进屋说吧。” 他那模样还怪严肃的! 进屋... 是他莽撞了,不该在这个时辰寻搅她。 崔三欲摆手退开,一抬眸,秦巧就站在门边,因为冷缩着肩膀,连声催促着。 于是离开的脚步顿住,再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南屋的地坑旁侧。 这并非他头一次进她的居所。 月余前,她肩侧受伤,他曾在这里守了一夜。此时再看,发觉新添了不少东西。 地坑烧着干柴,暖融融的气鼓涌着浓而刺鼻的烟,防着人睡过被蒙了头,于是在南屋靠院里一侧的墙上开了四方的洞口走烟气。 这屋子本是没有窗户的,门一堵黑得人伸手瞧不清楚几个指头,于是靠床的墙侧新立比人高的竹架子,扎进地里一掌深,稳当且实用,放了些寻常的物件,最上头一层则是新添置的油灯。 有地坑火,就用不着点灯。 地坑上叉开的竹秧子悬吊一柄长嘴壶炉,此时咕咕冒着热气,崔三轻嗅几下,闻出里边应是煮了野山楂,有点酸味。 他接过秦巧递来的方口碗,半满盛好,才又给自己倒了些。 秦巧连吹好几下,稍冷些,急忙忙抿几口,一道热线自口舌落入肚腹中,身上的寒意才驱散些,“有些酸口,我加了野山楂干,还放了几朵野菊。屋子常烧柴,喝这个能润燥。” 她总是能将泛泛小日子生出些花样来。 崔三先还觉得不好喝,听过之后,只觉得这碗盏不够深,没几口就光了。 呼了口气,他放好碗盏,重又提起自己所行目的。 他斟酌良久,为自己生而不能吐音气馁,若是能张口,他很想与她畅谈,说说自己以前在崔府的日子。那时自己其实并不开心。 秦巧从他挣扎的神情看出几分,心里一动,和声问起:“你...是想与我说说你旧时在家中的事情?”若不然也不会贸然提起他的母亲。 然后就看他眼眸蓦地睁大,柔波一般荡漾起来。 嗯哼...是火光!是火光! 秦巧轻揉眼睛,指尖无意识地在地上搓了两下,“其实,几年前,我曾在汴京崔府当过值。” 对面的崔三像是被雷劈了,整个人僵住,秦巧换了轻松的语气,“咱们是老相识呢。”只不过她记得他,在他眼里,自己怕是连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比不得。 这可真是令人意外! 崔三一刹那想起许多: 那时她问起七妹时,自己还疑惑她怎知崔家行七的是个女娘。 还有...罪奴村名册上,仅有一个‘汴京崔家行三,男’,她却晓得自己名姓有个白字。 哦!他想起来了——几日前她脱口而出,就说自己家中应是不允许他看杂书的。 那时他觉得古怪,如今前后串了线,顿时拨云见日,一清二楚。 怪不得她境遇艰难,却屡次伸出援手。 啊...他突然一叹,心头涌起无限的欢喜。 他对她是感激之情,更多的是报恩,欠下救命恩情成全的夫妻情分,在她眼里似乎并不重要,于是她的豁达成全了自己的遮遮掩掩。 他应是喜欢她的。若不然对林家二全不会那般敌视!如今回看心路,那敌视缘起于他丑陋的独占欲。 陷在泥谭,就剩一口气的人,被从天而降的女英雄救出,怎么不会动心呢? 他不懂倾心于谁是什么感受,从前有别家的女娘追在他身后,是受了皮相或是家世所惑。于是蒙心窍,拖到家中被抄时,并无成家,连个收用的暖床子都没。 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的洁身自好,能配得上这样一个魂灵清透的女娘。 她又说曾是旧日相识! 所以此去经年,他的正缘、后半生的眷恋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