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口镇不小,容下有十数乡里村。 往日秦巧早起一旦柴火,步赶步送到镇上,卖上十几个铜板。再一铜板换一碗熟水,暖过身子,在日中前就能归家。 今日照旧这般安排,只不过出入多了个崔三。 阮氏早早安顿了滚过肉糜的粥米,盯着他们吃过送出门,才继续回屋子安歇上。 天冷,正适合睡个回笼觉。 一路上无话,到了镇上,一个向东寻胡老说的牛家木铺,另一个向西,那处远些,但住的是些稍富裕的人家,柴火容易出手。 秦巧道:“你先行,我看着你走。” 崔三抿抿嘴,手指蜷了下,想比划些什么。 秦巧看他目光躲闪,顶房梁的个头如今却缩着肩膀,一副贼儿样子,瞧着可怜又不正派。 她呵呵手心,觉得暖些了,贴在他脸上。 因他身量长些,自己都不得已仰着脸。 “天凉,你脸都白了。” 她来回搓了几下,傻呵呵地同他笑笑,伸手解下项帕示意他低头。 项帕是阮氏用上回买的新布做成的,料子色寡淡却厚实,朝前的夹芯续了些碎棉头,往嘴上一堵,半张脸都在里头。 她往上轻提了下,将他耳后被刺过的墨青字眼遮住,“就这般去吧。” 他是在汴京里见识过的贵郎君,区区一个小镇,吓唬不住他。 崔三摆着头蹭了蹭,鼻息之间是清淡的皂香气,是她残留下的味道。 有此念头,心上蒙郁的畏惧渐渐散了。 他比划了下手指——我们一同归家? 左右的两个‘小人’指头来回扑腾,秦巧心里发笑:“自然一并归家。你先在木匠处呆着,今日镇上有小集,卖了柴火,我来寻你,再一并买些家用。” 柴火不贵,但是积少成多。 看天,再往后还得冷,家中的蚕还没加茧子,先购上些棉花做几件御寒的衣裳,若不是实在扛不住。 她目送人拐上小道,再看不见身影,这才转身离开。 因是小集,乡野村落不少柴夫都来买卖。 行货多了,便不值钱。 最后还是早前从她这处买过柴火的一位老妇人,瞧她一旦柴满当当厚实墩圆,饶了三个铜板的利,才终于出手。 同旁人打听,一路小跑着寻到牛家铺子,还没进门就听着里边哼哧哼哧的声响,有些家丁打扮的人正进进出去,十分火热。 她探头探脑看了半晌,最后拽了一位小郎哥打听:“这是牛家木匠铺子吧?我想寻人,劳烦您帮忙带个话行吗?” 小郎哥:“是牛木匠家。你要寻谁?” 秦巧:“今早上来的。他是满井村胡老荐来,找牛师傅学手艺的。” 小郎哥闻言认真看她几眼,扯嘴嗤笑:“原是寻那哑巴嘴的。” 说罢,眼神带了轻佻,竟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几圈:“小娘子,你与他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过门的娘子?” 虽有名无实,秦巧在外早已是妇人发髻。 见这厮儿态度,秦巧蹙紧眉头,心有不悦:“我与他什么关系,与你何干?你是牛家铺子什么人,什么名姓,好一副狗头嘴脸,也敢开门迎客?看我不寻你家主人告状!” “嘿!爷看你长得有鼻子眼睛,可怜你嫁了个天缺残废!我呸!上杆子的贱货,哪门子乡下没见识的土泥鳅,快滚!快滚!” 仗着自己是个男人家,挥舞着臂膀就要拉扯秦巧手腕。 这里厮闹起来,惊动了院里的人。 ‘何人在吵嚷?’的声音传来,见是一戴风帽、身着长襦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你等不知家主在招待贵客吗?怎敢在此喧哗闹事?!” 秦巧便见眼前人一扫厉害神情,屈躬卑膝地打个巧拱:“回管家的话,方才有个乡野妇人非要在此地痴缠闹事,我与她辩嘴几句。这不,正要将人远远撵走,莫脏了咱们家的门楣。” 被称呼为管事的男子顺着他手指瞟一眼不远处的秦巧。 见这妇人一身短褐,顿时没了耐性。 “快快撵走!什么幺蛾子都敢在咱家门口闹腾,家主寻你几个杂役有何用处!” 理长理短都不问,自己就成了幺蛾子。 秦巧压着火头:“小妇来此处,只不过想问下家中夫郎还在不在罢了。用不着这般急性子催撵。” 那小厮急凑在管家耳边一顿嘀咕。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