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汁混着皂角,秦巧蹲在空地上,乖巧地由阮氏淅沥沥给自己发上浴水。 揉一揉、搓搓,每一寸头皮都被照料到了,团巴团巴,小步跑到另一侧的热盐水里,扎猛子泡进去。 这种沐发的手法,阮氏从未见过。 打秦巧回来,她跟着洗了两回,顿时嫌弃往日的草木灰水。 “水不热了,就快些裹上布巾,免得邪风吹着头。” 阮氏叮嘱过后,抱盆往院子里去。 皂角不耐用,淋洗过长发,接上还能再浣洗几件衣物。 阮氏搓着丈夫的小裤,一翻看,膝盖处又新添几个窟窿眼,指定是她没落眼的时候,又跪在地上玩了。 她叹口气:“原想着二娘那匹葛布织成,这破条条就能淘换了去。亏得我剪子慢,没一刀碎了。” 崔三闻言,先探头往灶屋看看,见没什么响动,比划着问向阮氏。 处得时日长了,阮氏也能看懂他几分。 “那是个不上脸的平肚子,我哪晓得她气不气?” 气不气? 若是换了自己,只恨不得吐她郑水仙一脸唾沫,再在村里众人面前说个黑白。 阮氏深吸一口气,手里揉搓得愈发有劲:“郑家那些赖货!就是瞧着咱们二娘性子平,欺负人罢了!织布的手艺放外头,莫说是学,就是瞧上一眼,都得给些铜板跪地称呼句‘织师傅’呢。 “她郑水仙倒是脸大嘴深,偷了咱二娘手艺去,不称一句谢就罢了,还使坏心思恶心咱秦家。” 她冷哼一声,“且看我下回遇上怎么拾掇她!” ...还是没有说明二娘到底气不气。 崔三苦恼地挠挠头,想想,还是起身去到灶屋敲敲门。 里边传来一声‘进’。 崔三停顿几息,才推门进去。 外边寒凉,甫一进去,热而润的气息扑了满脸,他手快地回身,确保门缝严实,漏不进多少风来,这才松口气。 秦巧正背朝门边,缩在灶膛眼不远处,借着柴火热烘头发。 “嫂子又在说了?” 听得不真切,依稀只几个字眼钻进来,秦巧猜得出是阮氏在打抱不平了。 崔三下意识点头,想起她背朝自己,看不到,于是从一旁拽了个小墩,坐在她斜角上,趁她抬眼看过来,忙再点点头做回应。 他伸手比划了下,口不能言,只好借由眼神表达自己的关心之切。 秦巧轻笑地摇摇头:“气?初瞧着料子损毁是有些气的。后来想通,也就不在意了。就是有些...” 她思索了下,嘴角微微下讷:“有些遗憾呢。” 大约是没人听耳随附和的人,外边的阮氏终于歇嘴。 秦巧侧个身子,手心托着被烘得发烫的脸颊,颇有些负气:“我织布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那一匹葛布若是拿去卖,定比郑水仙的价高!她就是嫉妒我!” 崔三忙不迭点头,指向秦巧的手指,扮出一副织娘在织机上的姿势,前后倒仰,最后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往秦巧的眼前一杵——你就是最棒的织娘!! 秦巧看他似个不倒翁,噗嗤笑出声,一挥手拍开他的右手,很是谦虚:“我可算不上顶厉害的织娘。” 不过这么一打岔,方才略微愁绪的气氛终于淡去。 笑过,秦巧接他递送来的熟水盏润润嗓子,神思一瞬回忆起来,“那时初到大同府,原是打算将我安置在后院做女娘们的使唤呢。” 可巧那一日织坊的管事来报账,说是坊里新接了活单,做粗活的人手有些不够。 她便临路转门头,进织坊成了染坊的杂役女。 再后来管事看她勤快人老实,便提到了正织坊跑腿。 寒来暑往,跑腿变成学奴工,又成了线工、器娘、梭子手,做到了提织的位置。 “郑水仙能找我,也是听说我当过提织。” 秦巧无奈笑笑:“若是家中自有一台织机,我也不会与郑家沾染上。说到底,是我有些贪心了。” 长发干得差不多,她随手用木簪子挽个发髻。 看他眼眸波光涌动,明显沉淀着疼惜却不知如何安慰的无措,秦巧只好宽慰他,又或许也是在宽慰自己:“不就是一匹葛布嘛。新旦过后开春,我与嫂子上工,再有你编筐的手艺,家里不愁过上好日子。” 说起来,她顿住脚步,“你这个当篾匠的手艺未免过分熟稔了些,我记得以前崔府是不允你看这些杂书的吧。” 家中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