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一下。”方一自认为不着痕迹地回答，“你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肖然：“没有，你做些自己的事吧。”

方一：“好的，那我，走啦？”

“嗯。”说完，他接着整理剩下的食材。

方一想着那笔巨款，慢悠悠地回到房间，她在认真考虑是否继续工作的问题。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工作是为了挣钱，为了养活自己，哪怕后来她喜欢上机器人设计与研发，但内心深处，对于工作的定位依旧没有改变。

为了制作出肖然，她需要钱；为了获得普册奖，她需要名正言顺的研究工作和成果。可是，这些目的都达成之后，她其实有些迷茫，不知该往哪走。

坚持研究所的工作，是因为还欠着钱，还需要维持目前的生活。

但是她刚刚得知自己突然拥有了一大笔钱，她开始问自己，你是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吗？它对你的意义是什么呢？

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离职吧，离职吧，离职吧……

她知道科研工作是无止境的，就像一个人站在圆周边上，这个人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会随之更多。

但她从事科研的动机之一，是做出肖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另一个动机，是对于未知的探索。

可她最近时常怀疑这种探索的意义。肖然的存在，本来就已经是在失控的边缘试探了。

科技发展的越快，人们的生活会越好吗？科技被误用、滥用的可能性会很小吗？

如果一个成果会被滥用，那么，这个成果有被探索出来的必要吗？

方一知道，自己是个消极的人，她对这些问题是持否定态度的。

如果她的信息收集无误，那么到目前为止她掌握的科研成果是远远超出学界其他人的——普册奖的得奖项目，甚至是她多年前尝试给肖然做身体时的副产品。

在研究所里，她隐瞒了许多她认为有必要隐瞒的发现。每天所谓的研究工作，也不过是装模作样，挣点工资罢了。

银行卡里的钱提供了一个无需在所里工作的机会。

方一有点心动。

-

第二天一早，方一在家吃过早饭就出发去研究所了。

昨晚有心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很晚才睡着，早上起来一看，眼下一圈青黑。方一无精打采地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

电梯很快来到这一层，她赶紧进去，准备按到一楼时，突然从电梯外传来一声“等一下——”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按住开门键。

声音的主人是昨天下午搬来的邻居吗？方一脑中飘过这一念头，还没细想，就看见男人的腿迅速迈进了电梯。

她松开手指，按下一楼。

“谢谢啊。”男人礼貌地道谢。

方一小声说：“不用谢。”

不习惯和陌生人对视，方一的眼神落在一排排的按钮上。

电梯运行的速度变得很慢，她心里有些焦急，想离开这个密闭的空间。

张承故意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方一却没望过来一眼，只看着电梯按钮，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把她眼神粘住了。

“咳咳”，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想吸引她的注意。

她依旧无动于衷，头都不转一下。

张承特意搬过来，就是为了和方一多接触，不想在第一天就搭讪失败。

电梯已经下到8楼，他只好主动招呼：“方博，早。”

听到熟悉的称呼，方一才有了些反应，缓慢且僵硬地转过头，然后就看见了笑得张扬的张承。

她心一惊，装作坦然自若：“早。”打完招呼，迫不及待地把头转回去，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清脆。

“我先走了。”方一丢下这句话，不等张承回答，逃也似的走出电梯。

“我送——”

张承话没说完，就看见她走出了几米远。他连忙出了电梯，心中纳闷，他做了什么错误的、可怕的事情了吗？

方一感觉自己像在竞走，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才松口气。她一见到张承，就想起前天晚上的糗事，也害怕张承主动提起，所以一心只想逃开。

就让她缩进龟壳里吧，哪怕只有一点时间。

为了避开张承，出了小区之后，她特意从弯弯绕绕的旧小区穿过，没走以往常走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