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笑了笑,眉眼间云雾稍霁。 只是那八万人命始终沉沉地压在她心上,让她忍不住去想是否她参与太过,才导致李元芑重压之下慌不择路,不顾大局出此昏招,平白害了那八万人性命。 她仔细想了想,叹息道:“这次之后,我想离京南下,再不插手政事了。” 崔折澜知晓她的心事,轻抚着孟娴的鬓发,放缓了声音:“殿下想去哪,臣都跟着。此次谈判之后,臣便请旨辞官。” 崔折澜和孟娴说起归隐后的事,语气中有几分得意:“臣在江南颇有些产业,殿下开办的慈衣坊名震京畿,臣的书院和医馆也不遑多让,已经营了十余年了。” 孟娴惊讶,崔折澜十五岁入仕,至今也不过十二三年,“你……” 崔折澜点头:“臣这些年的俸禄和赏赐都花在南边了。寒竹书院为孤儿和寒门出身的学子提供食宿,教他们读书,成年之后到婚嫁之前他们会继续留在书院,教导师弟师妹。” “同安堂是医馆,免费或低价为贫苦百姓诊治抓药,因医术出众,正常的生意也不少,盈利颇丰。” “殿下开办慈衣坊时,臣便惊叹于殿下与臣所思所想无不相契合,或许是……天生一对。” 那四个字音量很低,伴随着点点喘息,几乎要听不清楚,但他的眼神灼灼然直视着孟娴,让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误解其中的心意。 孟娴心头一跳,垂下眼眸,仿佛被那情意烫到一般,却没有抽开手。 许久,她正了正神色,道:“北鹘之事应该着手处理了。” 安排好那许多事,时日已是不短了,再有一个月便是新年,如今边关之事万众瞩目,若不能尽快谈下,只怕百姓和大臣们都没法安下心过这个年。因此,和北鹘的谈判迫在眉睫。 北鹘伤亡惨重,可汗还被忠武将军赵集活捉,攻下靖远后虽占据了大量粮食,却也面临着战力不足、孤城难守的问题。 北鹘人离不得草原,仅剩的区区三万人不足以继续深入大召,他们没有屠尽所有人,正是打着挟人质勒索的主意。 中原汉地与草原民族的矛盾由来已久,每每寒冬胡虏就会犯边,打赢了抢掠走粮食和女人,打输了死掉一帮不够强壮的族人,剩下的人省省口粮勉强也够过冬。 他们就如同塞外的草原一样,烧不尽打不灭,春风吹又生。 历代王朝不是没有出过铁血的帝王,但无论打得多狠,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族群还能继续存在,寒冬之时他们便会卷土重来。 毕竟冻饿而死与战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也不过是绝境中铤而走险,谋一线生机罢了。 近来朝堂中不乏给粮赎人的论调,历来中原与草原对战,输赢似乎总要给些东西,只希望他们饿不死就不要再出来以命相搏。 “以北鹘之残忍嗜血,一旦尝到甜头,定会屡屡犯边,再无宁日。他们如今占据靖远天险,拿了钱粮,缓过神来说不定会继续往内打呢。” 兵部尚书十分不赞同:“单纯的给钱给粮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应当想一个至少不资敌的法子。” 陈园礼手臂覆着黑纱,一改往日圆滑,粗声粗气的直言道:“军制当改了,更戍法把南军调到北边,无法适应气候导致战力微弱,形同虚设,是此战第二大的败笔。” 第一大败笔,自然是皇帝亲自下场背刺,指使亲信擅自行动,争权甚至谋害主将。 他目光直接扫过龙椅,其中的谴责毫不掩饰。 余守中故去后,陈园礼成了朝中最直言不讳的那个人,凡事一针见血,言他人所不敢言,愈发有昔日恩师的风范。 见崔折澜颔首,他接着道:“此外,还可开通边市贸易,以边贸代替赔款。用米粮和粗茶换取马匹、牛羊、黄金,既能给他们个活路,暂时安定下人心,又能壮大我大召兵力财力。” “至于人质,须卜勒他爹还在我们手里,大可以互换。” 这一招可谓是两全其美,大召没有牧马地,养出的马较之草原人的马驽钝笨拙了不知多少,这也是汉人骑兵自古便弱于胡人的原因。 此外,草原上盛产黄金原矿,北鹘称之为“狗头金”,大如狗头,纯度极高,埋藏很浅,几乎不用怎么开采就能得到,在物质匮乏的北鹘用处不大,甚至不如几头牛羊,但若能为大召所得,之后几年改革吏治、军制的花销就都足够了。 孟娴与崔折澜对视了一眼,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陈园礼很有本事,说的法子几乎和他们先前探讨的一样。 朝会后,陈园礼被单独叫到了御书房议事,孟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这个如今已沉稳了许多高官大惊失色, <
三十九章 孤家寡人(1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