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这一生,无谓生死,无谓荣华富贵,除却家国安宁外,并无其余贪念,以为胸中再装不下其他。可事到如今,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心里竟滋生出唯一的一个念头来,挥之不去。” “唯愿吾儿一世平安。” 江琅仰面,心中本有些许悲壮滋生出来,一时难以化解。却在仰面的瞬间,偶然发现屋角瓦片被掀开了一截,露出了任月语的小半张脸。 他不免笑了一下。 他在最难过的时候,看见了她。 任月语偷听被抓包,吓得赶紧缩回身子,盖上瓦片。她强装镇定,捋好凌乱的发丝,规规矩矩坐在正脊上,假装津津有味看着夜景。 没过多久,江琅也来到了屋顶,特意坐在了任月语的身边。 任月语干笑两声,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看夜景呢,这儿景色超美。” 她手足无措,向江琅搭讪,“你呢?你来这儿干什么?” 江琅答复,“我来看你。” 任月语暗想糟糕,他果然是来抓她的。 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老实呆着不再说话,避免越说越错。他也一时没有开口,保持沉默。 远空薄云拉扯,新月隐于云后,渲染朦胧。 任月语偷瞄江琅的侧影,流畅线条勾勒脸部轮廓,喉结凸起。她一瞬间莫名变得特别不舍,不舍得离开他的身边,一刻也不行。 她之前偷听他们谈话,听得断断续续,没弄清楚江琅的决定。可若不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她总不能心安。她于是鼓起勇气问江琅,“你……要不要回京?” 江琅反问道,“你想我回去吗?” 这一问倒把任月语给问住了。从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角度来看,她理应是该支持他回京的,以实现远大抱负。可若顺应她的私心,她哪里舍得要他离开。她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搏斗,最后低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不想。” 她的声音很轻,他仍旧听清了她的回答。 他郑重地告诉她,“那我就不回去。” 她很惊讶,抬起头来确认道,“真的?” 江琅肯定道,“真的。” 任月语仍不敢相信,“可是你若不回去,公爵册封盛典怎么办?你的前途怎么办?” 江琅手肘搭在膝上,默然片刻,“前途这种事情,于我而言意义并不大,我不在乎这个。” 这和平常人的思维差别甚远,毕竟在任月语的认知里,最常听人说起的话是,为前程考虑,祝前途似锦,却没想到在江琅这里,前途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事情。 任月语不敢相信,惊讶感慨,“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言论,你竟然连前途都不在乎,那你到底在乎什么?” 江琅没有回答。 他只是侧头看着她,一直看着。 她的眼眸里映着漫天星辰,他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她察觉到了气氛有所异样,伴随一种怪异的感觉,混杂着瞥见希望的期待,与自作多情的尴尬。她眨两下眼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作何应对,下意识的反应是目视前方,机械地向旁边挪动一寸,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江琅用惯有的沉静口吻吩咐道,“过来。” 任月语于是老实顺从地挪回了原位。 江琅揉一下任月语的脑袋,悉心叮嘱,“小语,往后若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直接来问我,别再擅自爬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了。” 任月语窘迫地缩着身子,解释道,“我怕有的问题直接开口问你,会很冒犯。” 虽然现在想想,爬屋顶偷听江琅议事,好像更冒犯。 江琅笑道,“如果是你,怎样都不算冒犯。” 任月语冒出一阵开心来,“那今后我无论问你什么,你都会回答我?” 江琅点头应允,“知无不言,有求必应。” 任月语趁着此刻还有勇气,再一次向江琅确认,“那你还会继续陪着我吗?” 江琅轻声念出口,“会。” 任月语终于心安,颔首窃喜,耳骨有消散不去的热气。 远处灯火映照,遍布人间,与远空繁星遥遥相应,成为一片暖色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