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全是残缺的胳膊、手指、腿脚、头颅,一片发红发黑的血海,风里裹挟着熏天的腥味。我壮着胆子往血海里走,看见了江琛大人…… ” 忽有玉杯碎裂的声音。孟昭启的忍耐已至极限,竟徒手捏碎了玉杯,手抓着碎片不放,仍在轻微颤抖。 他总算弄清楚了这场宴的缘由——张昌是要故意刺激他们。怪不得张昌点名要他也来,他明知他性子急躁,最受不得刺激,容易爆发。怪不得要选在繁湖酒家这么个受众人瞩目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皆会被看在眼里,围观的人便都能成为张昌的目击证人。怪不得江琅会提前同他嘱咐叮咛,要他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一定记得沉住气,切勿轻举妄动,原来江琅一早就料到了张昌的目的。 张昌惊觉说错了话,忙向江琅致意,“抱歉,将军,恕我口拙,竟提起了你的亡父与已故族人。” 江琅没接话,转而向孟昭启安排道,“你回去。” 孟昭启红着眼,瓮声应答,“是。” 孟昭启疾步走过,任月语感受到身后升起一阵孟昭启带来的寒风。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裙摆在手中揉成了褶皱。 张昌无辜而关怀备至,“孟大人这是怎么了?” 江琅平静答复,“军中有事,他先回去代我处理。” 张昌故作惋惜,“还没能好生招待孟大人,若有机会,一定再大摆酒肉宴请他。” 江琅客套,“张大人有心了。” 张昌为江琅夹了红烧鱼头,为任月语夹了红烧鱼肚,“还请将军公主莫要与我见怪,我这人向来嘴碎,无意谈及江琛大人和江府贪污案。” 任月语暗想,你还知道自己话多啊。 张昌撩袖坐下,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真真顶佩服江琛大人,能有超乎常人那般魄力,率领江氏一族上百余人跪于坎门,企图以死明志。” 任月语变得烦闷,这人表面埋怨着自己话多,实际上一直叭叭个不停呐。 张昌想尽办法把江琅拽进话题里,“将军那时在邬州,没能亲临现场。我可就在朝内,切切实实感受到那份壮观。” 江琅提醒,“前朝之事,不应再提。” 张昌不肯就此罢休,“将军难道不想知道事情真相?我曾听闻,江府贪污案由前太子左琮彦密谋揭发,其中少不了一些下作手段。毕竟当时江琛大人手里,可掌握着全朝的兵权,其又不肯屈尊于左琮彦麾下。左琮彦若想登王位,必定要先铲除江府一族。” 江琅再次提醒,“张大人,慎言。” 张昌笑道,“我愿意只是为将军您抱不平。然而……也难怪左琮彦的检举会成功,撇开他的暗箱操作不论,三司会审,江琛贪污案可谓是铁证如山,既成事实。看来自身不清白,也怪不得旁人。” 任月语听得怒火中烧,下意识想要驳斥,“清不清白也容不得你来审判!”无奈她刚要起身,就被江琅迅捷地阻拦回原地。 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张昌面露讶异之色,“公主这是怎么了?” 任月语被牢牢箍在江琅的手心里,面颊有些发红,她支支吾吾道,“我……想吃那个鲍鱼。” 张昌愣了一下,重又露出笑容,为任月语端来玉盘,“怪我思虑不周,没能考虑到公主的口味。公主若是喜欢,我再派人做便是。” 江琅半途接过了张昌端着的玉盘,“我来就好。” 江琅给任月语夹了一只鲍鱼,给自己也夹了一只鲍鱼。两个人埋头品尝美味,不时发出几句评论。 “尝起来还真不错。” “肉质柔软细腻,麻辣入味。” 他们的交谈自得其乐,弄得张昌接不上话。 张昌干笑两声,叹道,“将军好雅兴,还能悠闲品尝鲍鱼之滋味。” 江琅回敬,“这得感谢张大人的热情款待。” 张昌冷笑,“哪里,将军客气。” 他本来想激怒江琅,奈何江琅不中招。 一个随从进入雅间,俯在张昌耳边说话,隐约听见说车马已备好。张昌摆手,那随从得令,恭敬退后。 张昌向江琅解释,“衙内还有要事,急需回去一趟,将军还请自便。” 他说罢便离开,带走一大拨侍卫,撤走了好些服侍的侍女。人多繁杂的雅间变得清净,只留下几个看守的人,零星分布在角落。 曲终人散,一出戏唱到了终章。 江琅举着筷子,却没再动一下。任月语索性放下筷子,呆滞坐着,像是泄了气。 两人静默坐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