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语最大的爱好,不是追剧,不是逛街,不是打游戏,而是研究一本历史书,名为《景和通史》。 追究得再具体一点,任月语感兴趣的是《景和通史》中涉及的一个人物,名为江琅。 江琅,字子枢,景朝名将,号称贪狼将军。其兵法灵巧,骁勇善战,十五岁封鹰扬侯,十七岁率军大破塞北匈奴与西北羌戎,破格加封一品官爵,任都督一职。十八岁受其父贪污灭族案牵连,险些丧命。后遇癸卯事变三子夺嫡,协助六皇子左琮阳顺利登基,开启景和元年,在新朝保留鹰扬侯名号。同年,率军赢得塞北之战的胜利,创造归雁神话,却并未因此获得景和帝的重用。后逐渐淡出军事领域,且不再参与朝政,常年独居于鹰扬府中,无妻妾无子女,于景和四年病逝,年仅二十二岁。 《景和通史》中对于江琅的描述,只有这寥寥几笔,却为任月语勾画出了这位少年将军波澜壮阔的一生,叫她痴迷不已。 她痴迷到什么程度呢?连着三天晚上睡觉时,轻声念出口的梦话都是同一句。 “江琅,我想回家,我想回鹰扬府。” 张涵与任月语同住一个宿舍,天天听到任月语的梦话,着实烦闷不已。 她半夜特意靠近任月语的床铺,把任月语的梦话录下来,等到隔天早晨刷牙时,凑到任月语跟前放给她听,“你听听看,你走火入魔到了什么程度!” 任月语听得仔细,却没听懂其中的含义,“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张涵翻白眼,“我怎么知道?问你家江琅去!” 任月语倒有些害羞了,“我家江琅……在书里,他不会说话。” 她漱干净口中的泡沫,抹一把嘴唇,甩一下水,再洗干净脸。收拾完毕后,她走到书桌旁,准备拿面包和牛奶。 张涵跟在她身后。 她伸出手时,手背上残留的水不慎滴落到了书本的表面,她急忙用袖口轻柔地擦去水滴。 张涵看不过眼,一把抓过书本,高举到空中。 任月语惊慌,“你小心点!别弄坏了!” 张涵咂舌,“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不就一个纸片人嘛,至于吗?” 任月语试图争抢书本,“他不是纸片人,他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 张涵心想,那不就是纸片人么?她故意踮脚,把书本举得更高了一些,“得,那我把他说得更高级一点,他就是个二维生物。” 任月语担惊受怕,安抚张涵的情绪,“这样,你先把书放下,我们再来谈论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二维生物。” 她们莫名营造出了一种嫌疑人要撕票,警察赶来谈判的紧迫场面。 张涵冷笑一声,“好,就让我来给你掰扯掰扯。” 她把书放到了桌面上,翻开书签夹杂的那一页,指着那些快被任月语看出茧子的文字,“任小姐,你好好看清楚这个二维生物,说得好听一点,他是个将军,说得真实一点,他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弃子,等于是被皇帝打入了冷宫。” 任月语辩解,“你也看见了,书上说他兵法灵活骁勇善战,这就证明他能力很强。不是他不行,是皇帝不让他有用武之地,所以这就是皇帝的问题。” 张涵倒吸一口气,“拜托,大小姐,还皇帝有问题?明明是江琅家里人问题更大好吧?他爸可是犯了重大贪污案,这搁那个朝代是要诛九族的!人皇帝还好心留了他一条命。” 任月语义正言辞,“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它并不能代表全部的真相,这背后定有隐情。” 张涵撇嘴,“喔唷,你知道有?” 任月语胸有成竹,“我就知道,它肯定有,绝对有。” 张涵气得跺脚,“没救了你!干脆穿进你的二维世界里去吧!” 她觉得和任月语是完全说不通道理的,任月语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不想再当那九头牛了,就让任月语自生自灭好了。她抱着气象学的教材,气鼓鼓地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留下任月语独自在宿舍里。 任月语不疾不徐地坐下来,抚平书页的褶皱,抚摸那一段关于江琅的历史。 历史可真残酷呐,少年将军波澜壮阔的一生,最终只能幻化成客观冰冷的一段文字,连肖像都不给他留下哪怕半幅。 他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会是高大挺拔、眉眼凌厉、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吗? 不知道,不清楚,不确定。 但她总是忍不住要在脑海里描绘他的模样。仿佛前世和他有羁绊似的,她总是会想起他。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真想亲眼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