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三)(2 / 2)



林晚亭抬头,这才注意到书架后头竟然有人。他太高大了,立在那儿就是一片阴影,这样估摸瞧着就与她平日里见到的家里人气势很不同,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他背着光,林晚亭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他隐匿在暗处,带来一阵危险的错觉。她脑内飘过兄长给她讲的日本鬼子的故事,浑身一凛,都不及穿上鞋子,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路上跌跌撞撞,吓得忍不住好几次要摔倒。

后头有人叫她,她听他轻欸了一声,林晚亭更是害怕,慌不择路,一路奔跑间她听到后头有一声轻笑,带着宽容和有趣。林晚亭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闺房,才歇过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去,他并未跟着来,她轻松了一口气。

晚间,她与家人一同就餐,见到了久违的兄长,原来他当真回来了。她欣喜若狂,又后怕地讲起下午书房的经历,直呼吓坏了。

兄长一愣,随即满桌哄堂大笑。

原来那人竟是兄长在海城的同学,这回和兄长一同回来,散散心,亦有正事要做。他在外头住,只偶尔来这里与兄长一同议事,今儿兄长有急事,留他一人在书房,倒不妨闹了这样一个乌龙。

兄长叹她脑洞奇大,整日里读些猎奇的书籍,再这样下去要读坏脑子。纵是酷暑,也不能放弃功课,又考了她一些,见她回答得如往常,才放下心来。还好,只是傻,没蠢了。

林晚亭糗得要埋进碗里,兀自生闷气,她细细回忆那位兄长同学的样子,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下午时就没看清。她愈加懊恼,只愿日后别再相见,丢死人了。

林晚亭不知自己怎么就梦到了前世这样一桩没头没脑的旧事,她觉得胸口有些闷,挣扎着醒来,才恍然大悟,能不觉得闷吗,周邮臣半个身子趴在她身上,他硬茬茬的头发扎在她下巴上,又痒又疼。

林晚亭别过头,想躲过去,根本无处可逃。

她慢慢地挪动身体,想从他的身下钻出来,就在快要成功之时,她的腰间一紧,隐隐触碰到什么,林晚亭不敢再动,她听周邮臣哑着声音,带着笑意,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她的额头上一热,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她脸一热,推他起来,周邮臣任她动作,他半倒在床上,笑看她起身。

他道:“客厅里有新衣服。”

林晚亭一愣,他在这样的细节小事上总是这样的贴心,十足的绅士风度。

果然,客厅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小袋子,里头是一件黑色的针织连衣裙,甚至搭配了一件风衣外套。林晚亭从善如流,拿去卫生间换上,等她洗漱好出来,就见周邮臣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毛衣,架子上搁着的应是他今天出门要穿的外套,和她的风衣很相衬。

林晚亭倚在厨房门上看他,金秋时节,外头萧索,时有凉风从窗户里穿透,让人倍感舒适和惬意。

他转头问:“豆浆还是牛奶?”

林晚亭答道:“和你一样。”

周邮臣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林晚亭问他今日的工作安排,他低声回答。林晚亭应声,埋头吃早餐,她说之后要忙签证,还要挪出一礼拜去宁城,可能会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她要忙着跑出去调研,她问好不好。

哪有什么好不好,这分明是她已经决定的事情。

周邮臣相信,就算他说不好,她也不会更改计划,但偏偏他得承认,他很受用。大概是他过剩的控制欲在作祟,总希望自己中意的人在自己掌控之中。他心内发出一阵满足的哀叹声,幸好幸好,事情没有到不可转圜的境地。

否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来解这个局。

一年而已,他完全等得起。

林晚亭说忙,并非是在说空话,余下的时间她全然过上了空中飞人的生活。偶尔她睁眼,在南城的酒店里,再闭眼时已经是在北城的街巷。从前,她知道一天飞两三个城市辛苦,但到底没有实际的体验,如今算是真切地感受了一把。

这周五,周邮臣问她几点的航班。

林晚亭颇有些心虚地回道:下周一还要去湘城,从这里出发更方便,周末就不回去了。

她的道理很站得住脚,从江城到湘城,两三个小时的航程,从湘城飞回到海城,再从海城到江城,这中间实在过于奔波折腾,且费时间,她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写调研报告呢。

周邮臣未再多言语,这些时日里他们再忙都保持着微信的联系,很多时候两人要隔个几小时才能实时对上话,他们的联系框比起对话倒更像是留言板。林晚亭觉得很有意思,这样的关系既不紧迫又亲密。

这回亦是,她只当他是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