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亭没回,她将手机搁置在一旁,她觉得没必要再就这样的一件小事进行任何的讨论。她相信周邮臣全无找借口的必要,理应是她去得不凑巧罢了。最重要的是,仪容不整的是周邮臣,又不是她,她毫无损失,甚至也算是饱了眼福。 林晚亭的眼前不经意地回想起方才见到的情景,她转开眼的过□□速,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有水珠从发尾滑下,一路顺过修长的脖颈到肌理分明的胸膛,他的身体线条硬朗,不像是个常年坐办公室的,应该是保持有锻炼的习惯。 林晚亭联想着幼时学素描接触到的人体雕像,她的手指轻轻勾勒过,划出流畅的线条……回过神来,她顿住,觉得自己像是鬼迷心窍。她有些可惜,难得觉得有些手痒,好久没作画了,只是这位周总是绝无可能做她的模特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就着矿泉水,往杯子里泡了一杯清茶润口。 周邮臣去参加了洗尘宴,她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她的级别远远还不够。 不知是不是对绘画的想念,顺便也勾起了……其他的一些念想。 她在键盘上敲下周乐洵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想起他,她搜索他绝没有旁的意思,只是除了他是她的前男友,她也算是他画作的一位欣赏者。不过,她也得承认,恰在此时此刻,在宁城的异乡,她难得有些怅惘,要留恋一下青春岁月。 她和周乐洵相识于海城的一次画展,幼时学画的经历没能让她走上从艺的道路,却也深深影响了她对于生活的感知和对美的追求。她时常省吃俭用,就为了能买得起一张画展的票。她在一幅画前长久地驻足,她被张狂绚丽的色彩迷惑,诱引着她探出手去,又顿住,那旺盛的蓬勃而出的生命力绚烂夺目。她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旁边的男孩戴着鸭舌帽,问她对这幅画的想法,她难得激动地表达自己的赞叹和欣赏。 他们一见如故,这是他们的缘起。 页面加载出来,文字先于图片而出,林晚亭耐心等待。酒店的网速不快,图片一点一点填满。 艳丽的色彩冲击而出,这是一副风景画,又像跳动的乐符。韵律和节奏幻化成光感,透过笔触在画面上流动,林晚亭赞叹不已,这么多年周乐洵的技巧又有了新的突破。她继续往下划,《麦田》是随风翻滚的麦浪,麦浪层次分明,像要奔腾而出,又坚实地扎根在泥土里,成熟的麦色像极了远方的太阳,热浪滚滚。《渔乡》是简朴的乡村,寥寥几笔勾画出渔民的背影,与海天融为一体,渺小又伟大。 ……直至翻到了最后,最后一张图片也跟着加载出来。 林晚亭看到写意的山水笔触描绘了一片竹林,秋日的余晖在落叶上流动,形成叠叠的光影,光影聚焦处是一个曼妙的少女侧影。 林晚亭顿住,着色、线条、光影,厚涂、薄涂,所有这些技巧都被她抛在了脑后,此刻她只剩下一些迷惘。她看到这张图片下是这副画作的名字,他给它取名《秋日(autu ti)》。这是在致敬皮埃尔·奥古斯特·库特的春日,春日的主题是爱情。 林晚亭关掉页面,她起身,又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 至此刻,她已终于万分明确地确定,她和周乐洵之间的情感真的已经消失殆尽了,她见到这幅画,内心只剩下更多的怅惘,这怅惘是对过往美好岁月和感情的追念,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了。 宁城的星空更清澈,从酒店的落地窗望过去,能见到天上的点点繁星和地上的万家灯火遥相辉映,这点点光亮一路延展直至蔓延至无穷处,林晚亭瞧着愈加怅惘,这怅惘融化在咸湿的海风里,如影随形。 手机震动,林晚亭挑眉,她顾不得再怅惘,周扒皮发道:会议纪要和PPT发过来。 他不是在洗尘宴吗? 此刻不该正和那位董秘称兄道弟,说不得和那位李董也都快成了莫逆之交了,怎么还能顾得上向她要资料。 还好下午她没只顾着休整,她将做好的材料很快发过去。 周邮臣发来两张照片,问她哪一处值得看。 林晚亭一脸莫名,她点开图片,细细观摩,两处瞧着都是厂址,墙壁上有些许斑驳的残影。林晚亭尝试着以方才欣赏画作的角度去观察,最后只能放弃。这两张照片实在是太过平平无奇,毫无美感可言。 她摸不着周邮臣的意图,斟酌着发道:第二张的构图更有空间感和立体感。 周邮臣发来一个问号。 林晚亭不解,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她想发回一个问号过去,到底还是按捺住,必须提醒自己牢记她还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也在极力争取之后在他手下讨生活的机会。 林晚亭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