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三)(1 / 3)

林晚亭昨晚为着这份研报苦熬了一宿,今日上午又做了几张表格,临近中午实在是体力不支。

赵濛终于搭建好了模型,心情极好,随口问林晚亭,“中午怎么吃?”

整个公司,林晚亭名义上的带教导师基本不怎么管她,沈经理习惯了和她邮件沟通,倒是只有赵濛敢和她搭话。

林晚亭回道,“点了外卖。”

说着起身,要往茶水间去。

她记得茶水间后头有一间休息室,平日里无人使用。

赵濛也不觉被冷淡,她是个被宠惯了的孩子,不过是随口一问,本也没有邀请林晚亭同吃的意思。

转眼赵濛便拐了个弯,抬脚往梁总办公室去,他们习惯一起吃。

领导们也乐意卖她这个面子,或者说卖她叔叔的面子。

李东奕和曹志远见惯不惯,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挽着肩往电梯口去。

CBD的底层就是商场,他们习惯在那儿解决,顺便透透风换口气。

转瞬,楼层里空了大半。

人事过来,瞄了一眼林晚亭的电脑,说,“小林,记得给周总也点一份外卖。”

说完,不去看她,自去吃饭了。

林晚亭微睁大眼睛,有些没回过神,不知怎得,这破差事落到了她头上。

该早些溜的。

没奈何,她也懒得挑,照着自己的那份直接重又点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她点的外食简单,西兰花、玉米、牛肉和鸡胸肉,没有米饭。

碳水使人犯困,她中午不吃。

直至此刻,她才算是有余闲回想今日一早上的连环事故。从煮锅里的牛奶喷洒、至半路堵车、再至竟然和周邮臣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半个同事。林晚亭肯定,若不是有最后一桩,其他的事她解决了便好,远谈不上倒霉。

手机上设置了闹钟,半梦半醒间,林晚亭不禁思忖,这般流年不利,是否要去庙里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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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邮臣从交易室出来,十一点半停盘,加之半个多小时复盘,已是过了饭点。

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出去吃,一点开盘,时间上不是很余裕。

见办公室桌上有餐盒,一愣,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外卖盒上的票子已摘去,没有价格,也没有点餐人的信息。

几口吃完,实是过于清淡,勉强算是饱腹。

周邮臣有些烦躁,神经紧绷了一上午,他拉开抽屉,随手拿起一根烟,火焰从银质的打火机里窜出,烟头被点燃,他已戒烟多年,并不抽,只是闻闻味儿,权作醒神。烟雾缭绕,似远山里的晨雾,他的眉头沾染了雾,多了几分山水的写意。

烟在手中,却不能抽,更令人烦躁。

周邮臣起身,摁灭了烟头。

茶水间空无一人,垃圾桶里倒是有个眼熟的餐盒,周邮臣挑眉。

茶水间后头的门半掩着,缝隙里是一双眼熟的黑色高跟鞋。那双高跟鞋尖头、细高跟,优雅至极,她穿着它,就像立在刀锋上,有一种痛苦而不自知的美感。似秋日里微风划过的萧瑟的枝头,明明一吹就倒,偏偏瞧着清傲。

殊不知,这样的清傲无济于事,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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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亭在梦里又回到了1945年的抗战胜利前夕。父兄都上了战场,生死未卜,只临行前将嫂子与母亲托付于她,林晚亭不敢懈怠。

嫂子怀着身孕,她不能冒险,只得将其安置在地窖中,靠存粮度日。生活的艰苦尚且都能克服,只是外头的炮火纷飞,家国未定,更令人提心吊胆。

林家的儿女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嫂子怀着孕,仍在地窖中坚持缝缝补补,都是战士们的衣物。林晚亭知道,劝阻不了,嫂子不做些什么心里难安。

她又何尝不是这般。家里从小将她拿男孩养,自幼要读书要背诗,与哥哥一般,早早便出国游学。人人都知,林家的小女儿是个才女。只是这样一位才女在战争年代却是犯了难,不会缝衣物,不会做饭,战场无情,不是打嘴仗的地方,她的几国外语更是无用武之地。

所幸,不会缝衣物会缝伤口。

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各地的消息纷至沓来,日军节节败退,尚且还不及庆祝,又传来日军在津城举行阅兵仪式的消息。奇耻大辱,战士们义愤填膺。不过,消息传得不全,很快,人们便知,日本的国歌未能奏响。取而代之的,是义勇军进行曲。

就是在这样的躁动中,林晚亭这里迎来了一位新伤患。他眉目清冷,寡言少语,礼貌疏离,瞧着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