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疑是他听错,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很难不令他多想,他转头,见周邮臣面色沉冷,终不敢多问。这是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大佛,可不能在无关小事上招了他。尽管他心里实在是痒得难耐,不知这二人怎得有了牵扯。他细细回忆,实在是想不清周邮臣身旁有过女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气质独特的女人,若是出现过,他实在是不该记不得。 待坐回了车上,林晚亭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她好像不多话,方才那镇静指挥的样子更像是出租车司机自己的错觉。不过司机是个不怕生的,用海城话闲搭了几句,见林晚亭实在是热情不高,总算是颇有眼色地不多打扰。 冷漠和妆色很多时候是一个女人在外的武器,能避开许多无需应承的无边界感的打扰。再睡不着了,林晚亭撇过头望向车窗外,路已宽敞许多,后头的一辆车蹿上来,在一旁并行。副驾的车窗摇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搭在窗沿上,风吹进来,她一旁的碎发拂起,她看得不大真切。那只手袖口未扣上,轻微敞开,袖子撩起了一截,手臂线条水落石出,手并未用力,呈现一种放松的张力。手上并无缀物,一只手表也无,干净利落。 林晚亭幼时学素描,最喜线条和光影,虽多年研习已搁下,观察仍是本能。 这只手的主人应在三十往上,绝不超过四十。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却也没有刻意保养。 再多的细节是看不出了,林晚亭挪开眼,冷漠的让人惊讶,仿佛适才的兴趣和关注来自于旁人。 手上灼热的视线消失,周邮臣轻皱了下眉,面上看不出变化,手放下,车窗重又关上。 程潜原不解,“怎么又关上窗了,不嫌闷?” “太热了。” 不知是不是这位多年未回国的老友中文退化,程潜原实在很难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他隐隐觉察到自从那个女孩出现,自家这位老友眉眼间隐隐有些燥意,说是欣喜倒是半分没看出,愤怒倒也不像,看来从前不是什么愉快的故事,才惹得他心烦。 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试探着问道,“怎么,是从前的桃花?” 周邮臣莫名地瞧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乱想什么。” 程潜原一愣,愣谁都会往这一块想罢。不过这事牵扯到了周邮臣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石头,倒也不难理解。大概又是一个桃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 程潜原在想什么,周邮臣一瞧便知。 他有些不耐地解释道,“乐洵的前女友。” 再不必多说,程潜原已是想起了大半。周乐洵自幼没了父亲,从小就喜欢跟在他俩身后,他的事他俩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当年那事好像还是邮臣出面了结的。 这算是周邮臣生平管的第一桩也是最后一桩闲事了吧。程潜原心内也跟着五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嗫嚅着问,“那张支票……她当时收了吗?” 周邮臣动了下嘴唇,似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半晌,终于吞出了两个字,“收了。” 何止是收了,收得是相当干脆利落。 想至此,方才那点不知怎么描述的心情也随着这话一同散在了风里。 空气静了一霎。 程潜原哑然,实在是说什么都不好。 车行至岔路口,一个急刹,转而拐入一侧,隐入车群里。 终于又停下,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小时。这已是避开了堵车的时段,林晚亭起身,向出租司机道谢,付钱,下车。 阳光晃了她的眼睛一瞬,她看到一旁开来一辆车,停下。 她的记忆不至于这般不堪,一时也感慨巧合。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那只被她的眼睛描绘过的手伸出,林晚亭一愣,想抬步离去,忽听身后有男声道,“一起走。” 四周再没有旁的人,林晚亭微惊,转身,待看清了那张脸,嘴唇轻启,还好,不至于太失态。 很快,她像是面对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淡声应道,“真巧。” 笑意完美无比,就如她今日的妆容。 周邮臣一愣,低头,轻扯嘴角,由着她推开拉门,由着她不问半句,只跟在她身后半步,一同进了CBD的电梯。 两人间再不多话,并无寒暄,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