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一)(1 / 2)

晨光熹微,路灯已灭。

林晚亭翻了个身,桌上还未息屏的40英寸显示屏上尚且还昭示着她昨夜的成果,一份近五十页的新能源汽车行业的研报。她对新能源汽车一窍不通,奈何市场对这个热点趋之若鹜,更奈何她跟的ntor似乎对此表现了极大的兴趣,尽管这位ntor对市场上的绝大多数行业都表示过他珍贵的看好,尤其热衷于事后表功。

厚重深色的窗帘撩起一角,扑进一阵炎热未消的秋风。

这扇大开门的落地窗是当时林晚亭一眼相中这个公寓的理由,此刻和那不隔音的墙体一同都成了干扰她安睡的罪魁祸首。

终于,林晚亭轻叹了一口气,起身。

墙上的老式钟摆与这座新潮的单身公寓格格不入,并着实木的桌椅柜又有一份俗伧的和谐。钟摆的一侧摆放着几箱还未整理的书籍,有些书页泛着黄色,想来已是年代久远。公寓的主人拿着一层薄薄的纸膜盖着,也算是爱惜。

钟摆上的时间显示,不过六点过十分。

煮锅里的牛奶扑腾扑腾地发出声响,忽至沸腾。

林晚亭急忙将自己专注于资料的心神分煮锅一分,可惜,已来不及,牛奶喷洒了一地,手忙脚乱地几番整理,还好,没酿成更大的祸患,可今早的牛奶自然也是喝不成了。

随手拿了一片吐司,匆匆赶往地铁站。

可惜,祸不单行。

手机消息提示,久不曾停运的9号线今日难得出了故障,正修理中,恢复运行时间待定。

这倒让林晚亭想起了在英国读书的那几年,按理说,公共交通时不时的停摆她早已习惯,不过回国两年,她早已习惯了国内的便利,一时间只觉近日的坏运气大概都用在了今日。

果然,脾气暴躁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出租车司机蓦地没了声响,车久未移动,出租车司机又开始骂骂咧咧,中年男人粗噶的声线实在称不上悦耳。

林晚亭从打盹中醒来,半晌已看清了情形。

巷口路窄,司机大概是抄了小路,只是如今被横亘在了半道中,竟是进不得大路口了。

计表器在打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整个早上累积的情绪如同那锅厨房里尚未来得及品尝的牛奶一起煮至沸腾,又霎地熄灭。林晚亭轻叹了口气,她已不记得这是今日的第几次暗叹。

轻拢风衣,拉开车门,出租车司机还未及阻止,只半张了口。

见林晚亭走至那辆占了大半个路口的suv旁侧,suv的主人是一位画着精致妆容的妇人,她显然手足无措,却又强装声势,见有人走来,先声夺人,用海城话问道,“什么事?”

当她来多管闲事或是来责骂的,她知道。

并不多反驳,她用海城话回道,“方向盘打到底,后倒进去。”

初始还有些生疏,很快熟稔,这方言像是生埋在了骨子深处,到用时就自若地冒出来。

她声色清冷,质地却是温和,不急不缓地说出来,莫名地多了让人信服的味道。

妇人像是微惊,这座城市海纳百川,多的是各地的年轻人,倒没想遇到个本地的,一时间盛气泄了大半。仍想争辩,后头的喇叭声纵是克制,也隐隐有些不耐,妇人略撇了撇嘴角,终没再多说什么,只抬手照做。那辆新提的SUV宝马的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眼睛疼,半晌,终于倒了回去。

不自觉地,妇人又抬起眼,循着林晚亭的方向,问,“然后呢?”

倒也不觉冒犯,林晚亭回道,“左打四十五度,往前开出来。”

妇人似信非信,犹疑着轻踩油门,几步微顿,竟真的顺利拐了出来,还不及回神,想抬头道谢,方才还站在那儿的女孩已不见了踪影。

没了这辆庞然大物亘着,后头的车主都松了口气。

“多亏那位小姑娘,不然还不知道要堵多久。”程潜原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友,随口感叹道。那头没回话,他也不怵,又续道,“现在的年轻人会海城话的不多了,这一位小姑娘倒是说得挺流利,还挺少见。只是这喜欢管闲事的风格倒不像是我们海城人。”

那女孩年岁应是不大,一口吴侬软语由着她说得清冽,黑风衣红唇大波浪,映衬得唇红齿白目盼生辉,眼睛应是杏眼,瞧着有些无辜茫然感。不过是匆匆一瞥,程潜原也不知自己怎得记了这般多,总是好看的人让人记忆深刻些吧。

人上了三十,难免有些奇怪的感慨,这一点在程潜原身上好像尤其明显一些。只是这样的人生感慨他知身旁的老友向来很少接话,伤春悲秋不是他的风格。

周邮臣确实不喜闲聊,难得搭话道,“嗯。她不是海城人。”

程潜原愣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