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歉 邵月如被江晏之的胡言乱语气得落泪,邵恺回来得知此事,不问青红皂白给了她一巴掌,朱旖儿从旁挑唆着,栽她不知检点勾引吴长生,才惹怒江晏之。 邵月如红肿着脸慢听邵恺细数她各项罪状,她不是不知道他对朱旖儿偏听偏信,只是今日之事关乎女子名节,他不但不去明查,反把一应罪名加诸她身上,邵月如心里一阵寒凉。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如此苛责,栽赃一个男子与别人有暧昧,你得拿出证据来证明他有,若换成女子,只需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叫她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 邵家小祠堂里,灯火幽微。 邵月如被罚跪祠堂抄《女诫》。 入夜凉气侵袭,好在盛夏的夜并不寒冷。 蒙蒙烛灯下,少女伏在书案上用簪花小楷一笔一划抄写。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① 邵月如心里发酸,又闷着散不出来,越写越气笔迹也稍显凌乱,最后眼眶微红,咬着下唇撂了笔。 他凭什么认定是她的错,对江晏之也好,对吴长生也罢,甚至对相识多年已经要谈亲事的周珏,她自始至终都恪守本分,自分不曾逾矩,凭什么要被这样冤枉。冤枉得多了,自以为能习以为常,可她又不是木石,忍辱含垢也毫不在乎。 她规矩本分十几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只要旁人一句话,邵恺就认定是她的过错。 这么多年想要的公正,从未得到过。 邵月如被关在祠堂好几天一直没放出来,耘春悄悄来看时,听说是江家那边又不打算过来提亲了,好像是江公子不答应。 这个消息也没让她高兴多少,江晏之闹这么一出,传到周家耳朵里去,只怕不会好听。 再者,不嫁周家,其他人家也可以,可若是别的人家就此绊住提亲的脚,难保邵恺不会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 想到自己渺茫的前途,又想起病榻上缠绵的母亲,邵月如又忍不住落泪。 她在小祠堂跪了好几日,又忧思过度难进饮食,竟然晕倒过去了。 江晏之在红袖招养着腿,他那日摔那一跤虽然没摔断,但错了关节,回江家闹了一通不答应婚事,然后又回红袖招来养着。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葡萄,听着外面的丝竹管弦,欢声笑语,这才叫热闹,江府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哪有这种热闹。 吴长生急匆匆推门进来,脸上神情慌张又凝重,急出声道:“晏之,出大事了,邵月如绝食自尽了。” “什么?”江晏之一个猛起身弹坐起来,“人死了?”胸膛锣鼓震震,太阳穴突突往外跳。 “救过来了。我从外头过来,见到邵月如身边的小丫鬟急匆匆去请大夫,心中好奇,就蹲守着等大夫出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邵月如病了,问是什么病,大夫说是饿的,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想不开去把自己饿晕?除非,她是想寻死。” 吴长生一脸郑重,江晏之听得直冒冷汗,咽了下口水,怯声问:“不会……是因为那天闹的吧?” 回应他的是吴长生一脸认真的点头肯定:“八成是。我打听了一下,她就是从那天开始不怎么吃东西的。” 江晏之一个没稳住从床上跌坐下来。 何至于呢? 他那天从邵家出来,本来是想道歉的,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家里一直逼他娶亲,就烦得不想去道歉了,一个大活人,哭就哭两声,还能因为这个寻死觅活不成。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人。 “这可怎么办?”江晏之真的慌了,想他叱咤苏州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人命官司。 “我也不知道。”吴长生讷讷道,他心里也没比江晏之轻松,毕竟事情是他俩一起闹下的。 江晏之想了想,“我去道个歉吧。”说着就要穿鞋。 邵恺虽然讨厌,邵月如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真没想让她死,她还那么年轻,如花的年纪,怎么能想着寻死呢。 “道歉是肯定的,可她……会不会不想见我们。” 江晏之顿住手,他急得都忘了思考了。 邵月如,因为他差点寻死,心里定是恨死他了,他这么贸然闯上门去,只会适得其反。 可以往都是别人哄他,哪有他哄别人,倒也有惹红袖招的姑娘们生过气,给她们买胭脂买首饰她们就高兴了。 但他总觉得,邵月如不是这样轻易哄好的人,之前还觉得她想攀附他,那日她都那样说了,想必她也是受害者,受邵恺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