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初秋的午后,当他在科堡的树林里遇见那个恣意而骄纵的少女时,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费迪南?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啊,抱歉,”他拉回自己飘远的思绪,“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你说会有一个正式的欢迎宴会,所以我想,或许有必要更换一件更加精致的礼服裙。” “是的,当然。”接到苏菲疑惑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妻子话中未尽的含义,“我去外面等。” 费迪南一直都知道苏菲是美丽的,可即使已经见过她身披婚纱的样子,依然会被惊艳。 公爵夫人换上了一条勃艮第酒红的天鹅绒长裙,领口与袖口装饰以精致的白色蕾丝,裙摆自腰间如波浪般铺展开来,将腰肢衬托得十分纤细。盘起的发髻间并未别上时下流行的钻石发卡,只用了与裙子同色的丝绸缎带作为装饰,愈发显得整个人高贵典雅。对上他的视线,她低眉浅笑,风姿动人——费迪南的呼吸滞了滞,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怦然加速。 她愿意为了他认真聆听从前兴致索然的政治关系,隆重装扮以参加曾被她评价为“乏味无趣”的宴会,是否意味着……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为这段婚姻付出努力? 他必定不会让苏菲像姑姑那样在婚姻中早早枯萎,费迪南想,他深爱的姑娘,应当永远如初见时笑容明媚,带着阳光一样斑斓的色彩。而他们的孩子——新婚的公爵不由得弯了唇角,笑意温柔——他们的孩子当然会在宽容平和的环境下长大,拥有满满的爱与温情,不再重复自己严苛压抑的童年。 “苏菲——” 他有些冲动地唤了她的名字,又忽然语塞。 父亲教会了他勇敢坚强,却从未告诉他应当如何对钟情的姑娘表达爱意。随着年纪的增长费迪南早已懂得收敛锋芒,也能够与各国王室成员和内阁大臣相谈甚欢,可他骨子里依旧遗传了父亲的内敛与傲慢——内穆尔公爵在民众中不受欢迎正是由于这样的性格。 “……你看起来真是光彩照人。”他最终这样对妻子说道。 由于布鲁塞尔王宫的改建工程,晚宴和舞会在市郊的拉肯城堡举行。 拉肯皇家领地广袤开阔,190公顷的面积几乎与摩纳哥公国差不多大。花园是典型的英式景观,出自被称为“能者布朗”的造园大师兰斯洛特·布朗[4]之手,也延续了他的标志性风格:形状优雅的黎巴嫩雪松,蜿蜒的湖泊与小径,风景如画的古典石桥,还有将花园与自然流动衔接,令参观者不由惊呼的“哈哈墙”[5]。马车穿过扶疏的花木,停在花园正中央那座新古典主义的建筑前面。 苏菲挽着费迪南的手臂,踏入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国王利奥波德二世和王后玛丽·亨利埃特已经等在那里。继位不久的国王三十出头,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成熟不少。或许是因为自幼体弱多病,母亲早逝又从未得到过父爱,他几乎长成了父亲的对立面——身材高大却干瘦,面色略显苍白,神情严肃,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些冷漠阴郁。 以至于晚宴开始的时候,坐在国王左手边的苏菲还在为交谈的话题而苦恼。国王非常敬爱早逝的母亲,可她对这位奥尔良公主的了解仅限于费迪南早前在火车上的只言片语。谈论哈布斯堡的亲戚同样不是个好主意——国王的妹妹夏洛特公主[6]在1867年丈夫马克西米利安被墨西哥人枪决后因“精神错乱”遭到了奥地利皇室的监.禁,通过艰难的谈判才得以回到比利时;而谈判的功臣,出身哈布斯堡-洛林匈牙利支系的比利时王后玛丽·亨利埃特与国王关系疏远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这场违背双方意愿的政治联姻从一开始就不幸福,国王甚至连“相敬如宾”的样子都懒得装,拒绝已经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的妻子参与加冕典礼。 “美丽的城堡花园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苏菲犹豫片刻,选择了最安全的开场。无论何时,真诚的夸赞总能令人心情愉快,“虽然批评者认为布朗的花园千篇一律,但拉肯毫无疑问是他最出色的作品之一。” “很高兴它给我们美丽的表亲带来了愉悦体验。” “我注意到池塘边的山毛榉似乎是新栽的,鉴于这并非布朗的常用树种,或许陛下有翻修花园的打算?” 利奥波德二世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苏菲,露出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这个笑容也冲淡了他身上难以接近的威严气质,“您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才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费迪南一直说他的新娘不仅美丽,而且聪慧。” “您太过奖了。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 “那三株山毛榉是我亲手种下的——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不过我确实正在考虑扩建拉肯城堡。1851年我去伦敦参观万国工业博览会时曾
比利时(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