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苏菲不假思索地大声反驳,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擦面颊。只是转瞬间她便后悔了——她的动作无异于承认了费迪南刚刚的话,而在今天这样无星无月的夜晚,倘若她一口咬定不曾哭过,他必定不会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于是她愈发懊恼。 想了想,苏菲索性作出一副刁蛮的模样,偏过头,换上往常面对他时挑衅的语气:“关您什么事!” 费迪南叹了口气。 在他面前,她永远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还未说话便亮出爪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便他是好意。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无论什么时候,苏菲……你知道,我总是在的。” 苏菲并没有转过头——即使她回头,黑暗中,也不会看到费迪南眼底复杂的神色。微凉的夜风中,男人低沉的语调依然某种带着不真实的温柔,温柔中又透出几分无奈,仿佛是在安抚闹脾气的小孩子。 苏菲咬住嘴唇,沉默。 这样一个夜晚,宴会厅中的喧闹和她此刻的寂寥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那些早已逝去的人和事,控制不住地在眼前一一浮现。 比如奥托站在八岁的哥哥身旁说“苏菲,欢迎你”时的模样。 比如宁芬堡宫初见时冯•克伦策教授在阳光下和蔼爽朗的笑容。 比如……那个站在冯•克伦策教授身旁的少年,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眼睛。 我想取消这个婚约,你能帮我么? 苏菲自嘲地摇了摇头。 “谢谢,不必。”她说完,提起裙子转身。 “做国王未婚妻的感觉如何?” 费迪南盯着泉池里细小的水花,突然开口。水面上倒映出模糊不清的深色阴影——他看向影子的主人,苏菲穿了一件粉白色的欧根纱长裙,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很难描述。我想,我还需要时间来沉淀这种感觉。唯一确定的是,比做公爵的未婚妻要好。” 似乎他们之间总是这样——无论交谈以何种方式开始,永远会是针锋相对地结束。 “希望当你知道国王的行踪时,还可以回答得这样肯定。” 他笃定的语气让苏菲有些恼火。 “您刚才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那么现在,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挂在颈间的珍珠项链闪着柔和的光泽,反射进她的眼睛里,光芒却像是一下被放大了好几倍。苏菲扬起脸,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请求您,离我远一点。” 事实上,谈话中的另一个主角只在舞会中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他甚至等不及一一接见前来道贺的族人便独自骑马离开前往宫廷剧院,在那里,还赶上了观看弗里德里希•席勒的戏剧《玛丽•斯图亚特》的最后一幕。 而此时此刻,国王已经回到了贝尔格城堡。 路德维希躺在长椅子上,宫廷秘书官洛伦茨坐在他的对面。房间里一支蜡烛也没有点,玻璃窗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黑暗中,年轻的国王闭上眼睛,低低地开口。 “……我宁愿去跳阿尔普湖。” 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向这位年长的秘书官寻求安慰。路德维希以一种绝望而冷漠的语调,缓缓重复着刚刚的话。 “我宁愿……去跳湖。” 当苏菲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欢声笑语依旧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着钢琴和小提琴悠扬的旋律。 “多么讽刺……舞会的主角不知所踪,一群不相干的人反而在这里大肆庆祝。” “苏菲,这也是你的订婚舞会。” 马蒂尔德看着身旁的密友,微微蹙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苏菲格外尖锐,她忍不住担心。 “啊哈,你不说的话,我倒是差点忘记了。嘿,小姑娘,别这样看着我。” “哪样?” “现在你看我的样子。”苏菲伸出手,抚上马蒂尔德的眉心,“说点令人高兴的话题吧。你的路易吉怎么样了?” “……他很好。” 提到这个相识于少年时代的哈布斯堡远房表亲,马蒂尔德脸上总会泛起红晕,也就忽略了苏菲话中的揶揄。 “他正在写一本关于昆虫的书。虽然那里面的大多数内容对我来说都是全新的知识,不过,真的十分有趣。我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整本书了——苏菲!”看到好友脸上的笑,马蒂尔德生出几分羞赧,“我保证,你看了他的稿子也会赞叹的!”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那一定会成为比肩《昆虫记》的著作。” “昆虫记?”
希望与抗争(1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