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高月吓得几乎蹦了起来,耗子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灰溜溜地撞了一圈,又飞快地窜了出去。 高月为了避它们,一蹦三跳,下意识地求援,径直地躲到了纪行之身边。 耗子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惊魂未定的高月,才意识到,慌乱之间,自己攥住了纪行之的手臂。 纪行之侧脸瞥了她一眼,眉心紧锁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连忙松开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到自己的手心上,全是血。 哪来的血?她看了看身旁的纪行之,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受了伤,只因为衣裳是深色的,又在这昏暗夜色中,不显眼。想必是在劫轿子时受的伤,当时旭娘在边上,似乎有过几轮激烈的打斗。 “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高月有些试探地问道。“不必。”对方却只是冰冷地丢出了几个字。 但高月还是摸索起身上的东西,只是除了找出一把匕首,再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东西,连手帕都没有带在身上。 “这是包扎?”纪行之虽头靠着墙,目光不直视过来,但余光似乎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地落在她身上,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从身上掏出了一把短匕首。 高月尴尬地笑了一下,拔掉刀鞘,用匕首割下一块里衬:“你身上的布衣粗糙,又出了许多汗,容易和伤口黏巴在一起。哪怕擦一下,也会好受些。” 说完,高月正要动手,被纪行之一个冷肃的眼神扫得止在了半道上。对方只是用审视罪犯一般的眼神凝视她,一言不发。 高月被他看得越来越心虚,沉默了半晌,进退两难:“那你自己来?” 但对方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蹲得有些麻了,想起身,不料踩到枯树枝,一时失去了平衡,匆忙间纪行之拉了她一把,才免了一次意外。 只是这样一拉扯,不可避免地跌倒在他的怀里。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亲密举动了,但不知是纪行之攥她攥得太紧,还是她心跳得太急促,又或者是对方的眼神逼得太狠,高月下意识地躲闪和慌张。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纪行之终于开口说话。高月明显能感觉到,她那二两骨头被他攥得越来越紧,有些生疼。 借着几分火光,又凑得那么近,她此时才看到他那浓黑的睫毛之下,眼眶有点红。 高月的鼻尖突然也有点酸,摇了摇头,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但却被对方一把拢到了怀里,强硬、生疏,又意外地让人动容。 有时候情绪崩溃,只需要小小的一声安慰,而纪行之这一拉,恰好拉断了她紧绷的最后一根弦。 心里的火焰灼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好似再也无法止歇似的。 渐渐地,纪行之感觉到她开始微微发抖,滑下了几滴眼泪,滴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握着她的细腰的一双大手,不由自主地往里压了压,慢慢地压着她的尾椎骨往上挪,最后停在了头发上。 “你是哭我搅了你的婚事,还是哭我竟还活着?”纪行之摸了摸她的头。 高月却只是摇拨浪鼓般地摇头,越哭越是声势浩大,到最后,甚至决堤似的,崩溃痛哭起来。 “我…呜呜…呜”她抽噎着,完全无法组织完整的言语。但她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 她在哭他回来了。这种哭,跟重生回来时,看见诗云二人时,看见父亲兄长时肆意的哭,是一样的,是失而复得,是想念。 她的想念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只有夜里才能悄悄地允许自己放纵几刻钟时间。 她多想忘记他啊,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想起他。明明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久,偏偏总是从梦里跑出来,日日夜夜,侵占她的时间。 她极力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但眼泪不听使唤,连纪行之也不依不饶,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我。”声音干哑滞涩,却又坚定如铁。 “……都这样了,你还问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纪行之的表情僵了一下,环顾四周。寂静山岭,残垣破壁,孤单寡女,相拥而视,论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私奔外逃的相爱男女。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相反,他们是彼此互有愁怨、互相伤害过的敌人。 纪行之苦笑道:“这算怎么样了?现如今我真无法用寻常的眼光看你,在你那里,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尤其是眼泪。” 听了这话,高月的哭声渐渐止息了下来。她抬起手肘,推开了对方:“这不算什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要是个男人就贴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