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啊?” 盼儿瞪了冯绍祥一眼,转而一想也确有其事,春城姐姐爱漂亮,定然不会想自己这幅惨状被那么多人看见。 尸体被蒙上了白布,抬到了门口,盼儿坐在台阶上陪着,盛武杰到她身边坐下,拿了双合脚的平底皮鞋,换下了她脚上的小高跟,两个人枯坐无言,各自为自己心里的愁事伤心着。 没多久,小文赶到,盼儿赶紧起身抱住了小文,没叫小文看见春城的死状。 孩子躲在盼儿怀里,留了一只眼睛盯着担架上的白布,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盛武杰在身后扶着盼儿,摸了摸小文的头,小文抬头看见盛武杰,便一股脑地栽进了盛武杰的怀里,哇哇地哭开了。 他毕竟已经十多岁了,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哭了好半晌,眼泪都流干了,嘴里却没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道:“姐姐说过,要海葬。” 盼儿抹干净他脸上的眼泪,问:“真是春城姐姐说的?” 小文望着天,轻轻点了点头,“那东洋矮子走了之后,姐姐就说过的。活着的时候走不了,那就埋到海里,总有一天,能走成的。” 想起前日刚与姐姐签定的协议,盼儿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心里恨毒了自己,又恨毒了白邦宁这疯子。 盛武杰蹲在小文面前,轻声道:“海葬无法立碑,小文确定春城姐姐愿意吗?” 小文点了点头,道:“是姐姐亲口说的。” 盛武杰起身,朝身后人道:“就按小文说的办吧。” 他刚起身,赵副官又来到身旁,不给他片刻的消停,在他耳边道:“报告。里头又出事了,司令速去。” 盛武杰按了下太阳穴,沉声道:“你...你把白邦彦带过来吧。” 他双手把着盼儿的肩膀,要她转身过来,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在她背上摩挲,“哭多了眼睛不好,心都要被你哭碎了,快别哭了好不好。” 盼儿朝盛武杰的胸膛轻捶了一下,“春城都,都......我为她哭几声怎么了,都,都怪我......” 盛武杰握住盼儿的手腕,他仰头轻叹,呼出的气息在冷夜里凝成水雾。 这手腕好细小,平日里盛武杰一只手能握她两个。这样娇小的人,怎么能往外头送呢?盛武杰忽然悔青了肠子。 “盼儿往后,不论如何都别哭,要吃好,喝好,睡好,就跟现在一样,知道吗?” 盼儿沉浸在亲友离世的悲恸里,没听出盛武杰话里的离愁,“我...我没资格吃饭,我对不起春城姐姐...” 身后,白邦彦的脚步近了,盛武杰手里的力气却舍不得放,将盼儿抱紧,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仿佛再也抱不到这具身躯似的。 “...疼,你轻点啊。”盼儿被勒得喘不上气,捶着盛武杰要他放手。 盛武杰道:“盼儿,你先回家吧。”嘴上说着,手臂上的力气却还舍不得放开。 春城没了,盼儿确实没有心情再参加什么宴席了,点头,带着哭腔朝盛武杰关照道:“咱们原先的计划看来是不行了。你千万不能冲动,听见没有?不能杀渡边,也不能杀冯绍祥,碰也不能碰,咱们今夜只求平安,等你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你,你哭什么?” “没有。”盛武杰倔犟地吸了吸鼻子,“春城没了,我也难受罢了。你好好的,我刚才讲的话要记住。” 盛武杰攒紧了拳头,低头不敢看盼儿的眼睛,朝背后白邦彦的方向扭了下头,道:“走吧,回去吧。” “好。”盼儿放开了盛武杰的手,边走边说,“你记住我的话,不能冲动啊,一切等你回来,我们再计划。” “嗯。” 盛武杰望着盼儿的背影消失成了小点,喉结不住地滚动,背对着光,独自在黑暗里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他太累了,累得想蹲下,却知道背后还有眼睛盯着,只得强撑。 泪痕晾干,他随手一抹,转身抬步,晚风在披风上刻出凌厉的线条。 身后的木屋里,水晶灯闪着花俏鬼魅的光,每一盏都像是念诵着诅咒,专为取盛武杰的性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