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葬(1 / 3)

通过南京的调停,盛宅门口围着的北洋军撤走。

南京为平冯绍祥的怒火,撤了盛武杰的二等军衔,把他打回了上将的原型。但队伍以及盛武杰本人的待遇一切照旧,这是考虑到北岭是入关卡口,不能乱了军心,除此之外,也是要压冯绍祥一头。冯绍祥居功自傲,也得知道底线在什么地方,渡边这样出了又进,打的也是南京外交部的脸,没有正面惩罚,已是网开一面。

“绍祥伐盛”这事告一段落,北岭还有件大事要忙活,那便是渡边先生的接风宴。渡边先生刚回来,便做起好人好事,他带来的第一批船货,免费赠予,不收商家老板一分钱,不少人都夸他夸得起劲,说有他和盛武杰免租子的保驾护航,这都是北岭集市的福气。

入冬之际,夜幕来得比以前早,酉时之际,渡边的接风宴准时开始,地点是那间熟悉的木屋。

宴席之日,恰逢小雪第一日,整座北岭城炊烟稀疏,空山幽鸟。外头越是冷清,就越衬得木屋富丽堂皇。

因为主办人是冯绍祥,木屋进了许多花纹繁杂的水晶灯饰,还特意运了部发电车,在屋外维系着。

盼儿比盛武杰先行一步,身着深松绿的旗袍,踩着白色的小高跟,要替盛武杰在冯绍祥面前说合一番。

人群里找到冯绍祥,他自然是紧贴着渡边,不远处还有盛家大伯和杜冰露。

盼儿看见渡边身旁的春城,与她颔首,心照不宣地对了眼神。

前一日,盼儿已出门寻过春城,说定了下药的事情。

“什么?渡边回来了?”春城猛地起身,“什么时候的事?隔壁老陈说他回来,我还不信呢,他为何不来寻我?”

盼儿趁机道:“自然是另有新欢,不想再找你。这样喜新厌旧的男人,我看他该死。”

春城摇摇头,说:“他是个长情的人,我不信他存心不见我。”

“那他人呢?”盼儿道,“盛宅都被围了四日了,算算日子,他想来早来了,就算不来,差个人来给你通报一声,也是举手之劳而已,了无音讯的唯一原因,就是不想联系。姐姐平日最烦那些只说不做的男人,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反倒糊涂了呢?”

春城握着盼儿给的毒药,仍旧摇头:“你不了解他的,他......”

“春城。”盼儿变得严肃起来,“要渡边死,为的是整个北岭,姐姐该知道孰轻孰重的。”

“我知道个屁!”春城骂起来,“我刚从盛宅出来那会儿,北岭那帮棺材瓤子天天明着暗着戳我脊梁骨,说我个和离的女人是祸秧子,得离我远点,他们不给我好日子过,我反倒要为他们牺牲我的快活日子?什么道理?”

“要是打起仗来,谁都没有快活日子!”盼儿也跟着扬起声音,“你想去东洋,往后我带你去,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带你去,我答应你,好不好?有我呢,要什么渡边呀?”

“你个小骗子我还信你?说好了一起去沈城卖花蜜的,卖哪儿去了?我钱呢?”春城挑着盼儿的软处,噎得盼儿说不出话来了。连她自己的花蜜都是盛武杰买的,怎么可能卖得了旁人的货呢。

春城转了一下午的扇子,对着渡边赠他的情物看了又看,看着身边的小文,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这药...怎么用啊?”

盼儿欣喜万分,一把抱住了春城,嚷道:“就知道姐姐刀子嘴菩萨心!”

春城推开盼儿的脑袋,朝弟弟道:“小文,你拿纸笔来,你的小骗子盼儿姐姐要立字据。”

春城转而对盼儿说:“你就写 ‘我,言盼,将来一定会带春城姐弟到好地方,过好日子,绝不反悔’。”

“真要写啊?”盼儿面露震惊,“怎么渡边就能口头承诺,到我这儿就要白纸黑字了?”

“快点,签字画押。”在春城的催促下,盼儿笑盈盈地签了字据,并没有心虚。她觉得盛武杰这一次贬官,不过是暂时的,等接风宴一过,盛家往后都是升官发财的运,到时候把谁送到什么地方去,还不是她军阀太太一句话的事情?

盼儿从前日的盟约里回过神来,再看眼前,见渡边的身旁立着春城,而冯绍祥的身边立的是个不知名字的姑娘,言思清只能跟在冯绍祥的身后,正妻王夫人则是自顾自地把酒言欢,从不赖在冯绍祥的身旁。

“渡边先生,好久不见呀。”盼儿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每每当渡边看见盼儿,他总是笑得发自内心,眼睛里闪烁的光,很容易让人误信了春城的那一句 “深情”。

“冯将军。”盼儿行了大礼,说了许多好听的马屁话,总的意思无非是说盛武杰活该被贬,还说盛武杰日日在家中懊恼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冲撞了冯将军,日后定会以冯将军马首是瞻,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