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1 / 3)

盛宅偏院虽地处宅邸边缘,但一直有人打扫着,不至于叫客人觉得自己被怠慢。

白色玉簪开得落寞,里间只有母女二人,言思清拿出一个装满了金条和首饰的小盒,递到盼儿面前,道:“冯府也不算白入,娘存了些钱,这是你的那一份。”

这金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盼儿抿了抿嘴唇,忍住想要伸手触摸的冲动,揶揄道:“这是您的毕生所愿,我怎么能要。”

言思清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也要给娘脸色看是不是?”

盼儿神色恢复正经,简短地说:“你的钱我不想要,冯绍祥的钱我更不能要,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这事,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去。”

“言盼。”言思清的声音带着怒意,但不敢高声,生怕惊着了院里的冯家兄妹,“你跟娘多说两句话,会掉肉是不是?你恨娘什么?恨娘把你嫁到盛家来了?嫁给盛武杰就这么对不起你吗?啊?他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现在渡边也走了,他还是养着你,你还要如何?”

“不是嫁到盛家,是卖,卖进来的。”

娘亲不再说话,盼儿抿了抿嘴唇,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如。事到如今,她也说不上自己在盛家到底过得好不好。被娘亲卖过来,遇见盛武杰,她根本想不明白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为了逃出盛宅,她上窜下跳地折腾,弄到最后,一事无成,甚至还被人利用,让无辜之人丧命,一想到陈先生,盼儿的心就揪到了一起。

“你到底还要说什么?”盼儿毫无耐心地道。

言思清 “砰”地一声合上了金条盒子,眼神朝门外转悠,起身将门窗统统拉拢,又凑到了盼儿身边,要说话。

很久没跟娘亲距离这样近,盼儿不习惯地往后退了退,“有事说事。”

言思清隔着些距离,开始絮叨:“大概是两个月前吧,冯绍祥去了个叫瑞什么的国家,说那里是一个中立的地方,谁打它,它都不声不响也不表态。上面派冯绍祥过去,说是学习的......”

“派一个打仗的将军去中立国家学习?”盼儿打断了娘亲,“学习什么?学习投降吗?”

“哎呀,你听我说完。这投不投降的我也不懂,他说是去出公差的,可老婆孩子都带着,我也带着呢,冯豫从巴黎过来,说到底吧,大概就是一家人寻个借口,出去玩一圈。”

言思清喝了口茶,接着道:“期间啊,冯绍祥除了见洋人,那就是陪着我的,从来没搭理过他那个倒霉老婆,直到有一天,他只带了那姓王的和冯豫出去,谁也没带,所以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留了个心眼。

后来呢,我就跟他套话,他说呢,是洋人啊,已经把人血都研究透了,总结成了几个大类,他就是带着老婆孩子去让医生验一下,他们的血是哪一个类型的。”

盼儿来了精神,问道:“血还能分类型?我就说嘛,以前人还打鸡血,这连人的血都分类,这鸡血怎么能打!你说说看,这是怎么验的,他们有没有稿纸啊,说明书这类的东西?你带回来没?”

言思清愣了愣,上下打量了盼儿几眼,摇着头说:“你的这个脑子真的是奇怪,这是重点吗?这什么东西不得分类啊?烧个菜还分菜系呢是不是,你管它怎么验的,无非就是望问闻切这么些个手段呗,我想象吧,这血呢,大概就分成是甜的算一类,然后咸的是一类,苦的是一类...啧,哎呀,这不重要,”

言思清边说边摆手,“重要的是啊,冯绍祥自从那一日回来,整个人都不大高兴。这我就好奇了呀,打听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知道啊,好像是这冯豫的血,不纯。”

“冯豫?你是说,这血一验,就能说明冯豫不是亲生的?洋人也会滴血验亲?”盼儿好奇起来,对验血手段的兴趣,远大于冯豫的身世。

言思清道:“是啊,这就好比啊,王春霞的血是甜的,冯绍祥的血是咸的,那混出来的血,可以甜,也可以是咸,甚至又咸又甜都可以,但怎么着,都不可能混出苦的来,而冯豫,就是个苦血,这血都苦了,能不是坏的吗!”

盼儿垂下眼眸。

她对此不甚关心,说到底,无非是王夫人给冯绍祥戴绿了,生了个别人的孩子给他养,这些事她听过流过,而真正让她伤心的,是娘亲。

言思清一声不吭地改嫁以后,这是第一次回到老家看她。她见着那一盒金条,还以为娘亲这是人到无求品自高了,想明白要把收盛武杰的钱还回去了,结果弄到最后,娘亲这次来,原来就是为了告诉她冯家的烂事。

盼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金条盒子,道:“所以呢?冯绍祥就算是休了王春霞,就算轮到你,你也不能接这将军府夫人的位置。”

“凭什么不能!冯绍祥的姨太太都养在各地,主宅里就一个我一个王春霞,她日日骑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