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2 / 3)

不敢太用力地抱她。他一遍遍亲吻盼儿的额头,说:“不怪你。我才是守城的兵。抱紧我,别说话了。”

***

医院里,医生细细地报着盼儿的伤:“手腕挫伤,肩胛骨骨裂,脚掌第五蹠骨骨折...”

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尖一样扎在盛武杰心上,看着盼儿的伤,他能猜出盼儿做了什么。

从铁路易主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渡边死在这列火车上,东洋便可趁机说北岭当局因不满铁路交接事宜,杀害了外交礼遇人员,东洋的炮火便有了最正当的理由,可以轰开北岭的大门。

虽早就料想到东洋企图攻入北岭,却没料到他们竟然能做到这个份上,如此处心积虑,只为求一个“名正言顺”。

盛武杰明白过来,东洋想要的不是一时的胜利,不是一时的占领和剥夺,而是长久治理华北平原的权力,而一个明目张胆的侵略者是不得人心的,所以东洋入驻北岭,必须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好让他们将来不被人戳脊梁骨。

盛武杰蹙着眉头,不停地抚摸着盼儿的头发。

还好盼儿拦住了渡边。他没做成的事情,盼儿都替他做了。

但绝不能再有下次了。她的肩膀瘦小,不能再摔第二次了。

盛武杰握紧了军装上衣袋里的船票,朝着盼儿发愣。

也许今夜就该送她上船。

这个想法一冒尖,盛武杰周身的血管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呼吸困难。

她连北平都没怎么去过,冷不丁送到国外,这要她怎么活?

从此又多了一个生死未卜,无法见面的至亲之人,这又要他怎么活?

他们究竟错在何处,会被人逼到有家不能回,几乎天人永隔的地步?

盛武杰攒紧的拳头,又重新放松。

送她离开,至少也要等她恢复以后。

盛武杰从来都愿意征询盼儿的意见,任何小事都想尊重她的想法,没有理由在这最大的一桩事上,私自替盼儿决定。

一切还是该由盼儿自己取舍。

他替盼儿掖好被子,开门朝外走去,被淼子拦下:“爷,歇会儿吧?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就算想歇也歇不了,禀报的人追到了医院里头:“报告司令,火车爆炸共造成五人受伤,一人死亡。”

“亡者姓名。”盛武杰低着头问。

“陈亚杰。”

死的竟然是陈先生。盛武杰面上僵硬了片刻,而后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

盛武杰离开以后,照例没有再去过医院。

半月后,盼儿伤愈归家,逮着淼子就问:“你家司令呢?哎,你快跟我说说外头什么情况,半个月没有一个人理我,快憋死我了。”

淼子叹了口气,道:“盛爷又去南京了。嫌带着我累赘,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听淼子说,北岭火车爆炸,南京方面持两派意见,一派以为,错在盛家军,甚至怀疑是盛家军司令夫人带头,策划了这次爆炸。期间有人想要去沈城医院朝盼儿问话,均被盛武杰拦了下来,可盛家军就没这么好命了,南京使劲揪着他们折腾,捉了放,放了又捉,似乎也是为了给东洋一个交代。盛武杰为了捞人,在南京泡了半个月,一个司令,天天忙着当说客,什么体能训练,排兵布阵,已没有人再去在意。

不过,盛武杰这一个半月来,也不算完全白折腾,他磨破了嘴皮子,逐渐让南京开始重视北岭东洋势力的发展,外交特别身份的签证已经停止了发放,渡边被遣送回国,而冯绍祥也领到了命令,要全力配合盛武杰固守东北。

“所以啊,冯将军来过好多次了,就是没见着司令的面。他今天好像还要来,烦死了。”淼子摊手无奈摇头。

“陈先生呢?他受伤没有?”盼儿什么都不知道地问着,当盼儿从淼子嘴里听见那一声 “枪击身亡”的时候,她被铺天盖地的自责所淹没。

若不是因为她,陈先生太太平平地在小地方教书,也许还能安度晚年,怎么都不至于被一枪打死。

眼泪夺眶而出,她回到地窖里,哆哆嗦嗦地取出一锭元银,而后的几天里,她忙着张罗给姥爷还有陈先生修墓碑的事情。

墓碑林立的远山空荡荡,秃枝丫在盼儿身上投下杂乱的影子,她望着天,见最后几片红叶被秋风扫落。

山脚下,盼儿见着几个盛家军扛着斧头,要往山里去,盼儿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个粗壮的汉子扬了扬斧头,说:“快下雪了,上山劈些木头,好过冬啊。”

要木柴,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