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算得过银行?退一万步说,不是所有都能拿钱衡量的你知不知道!” “我...”大伯支支吾吾。事到如今,还指望他说什么呢。 大伯动不得,但这不着调的表兄弟,必少不得一顿打。盛武杰撩起鞭子,气冲冲地抬脚,要去做小时候最擅长的事情,大伯连忙起身,也跟在身后。 出了戏园子,只见渡边正侯在门外,似是有话要说。那张故作斯文的脸,看得盛武杰手痒难耐,抬手就是狠命的一鞭,渡边的眼镜落成碎片,大伯吓跪在了地上,哀嚎起来:“哎呦啊啊,打不得打不得啊,小杰你要不还是打我吧!” 盛武杰怒火难压,捉起了渡边的衣领,道:“你外交身份解除之日,便是我杀你之时。你的目的,所有人都已了然,你最好把尾巴藏好,再多找一桩事,我就多削你一块肉,总有一天要把你剁成肉泥,我说到做到。” 渡边脸上的鞭伤流下鲜血,神色里却是临危不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目的?你当真以为自己知道我的目的?” 盛武杰直勾勾地盯着渡边深褐色的眼睛,嘴唇抿紧了不回话。 渡边转而又换上笑颜,说:“我是个商人,目的当然只有赚钱。武杰先生,听我一句劝吧,胶济铁路,现归于德国,滇越铁路,现归于法国,北岭铁路,你已经守了太久,久过了南京,甚至久过了上海,如今易主,没有人会因此戳盛司令的脊梁骨的。” “旁人杀人,我就要跟着放火,你他妈放的什么臭屁自己听不见?” 渡边勾起嘴角,颇有耐心地说:“你也该明白,若非北洋和东洋支持,北岭根本造不出铁路。鄙人故乡,都是吃斋念佛善辈,无非是想找个理由,免去盛家的债务罢了,武杰先生,不该这样不领情。当时我便替大伯跟银行谈妥了,只要是盛家的货物,这火车永远都会是免费的,而就算是别人的货,也绝不抬价。这样的诚意,武杰先生还看不到吗?” 盛武杰扔掉鞭子,从腰里拔出枪来,枪口塞进了渡边的嘴里,恶狠狠地道:“杀不了你,总也得先割了你的舌头!” 他说着,反手拔出短刀,真真朝着渡边刺去。 “杀不得啊杀不得啊小杰啊!”大伯匍匐到盛武杰身后,在刀尖触碰到渡边之前,紧紧抱住了盛武杰的腿,吼道:“司令三思!如今兵工厂给出去了,这国内的武器,就要靠东洋的铁路走,国外的武器,也是靠渡边的商船走私而入,你动他...动了他,我们全盘皆输啊小杰!队伍你还要不要了!” 盛武杰定住了手中的动作。 大伯还在絮叨:“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事到如今,你抽我也好,抽那两个畜生也罢,你更该将害你卖厂的女人一把火烧掉!你唯独抽不得的,就是渡边大人...” 秋风乍起,银杏凋落,盛武杰的眼神,骤然落寞。 他怎地落到了这样瓮中之鳖的情形? 几个月前,因为盼儿卖出工厂,兴许早在那时,他的软肋就被渡边看在了眼里,表兄弟所谓犯事赔偿,也许也是东洋人一手捏造而来。 是了。他终于捋清了事情的始末,责任不在旁人,而是他盛武杰自己做了错事。分明入了这地狱鬼道,却还把自己当人,心中留着软处,所爱所护,且昭如日月,这岂能不遭报应? 做将军的,就该逢场作戏,只论输赢。所有外露的真心,都会是落入他人手中的把柄,他的亲人如此,他的爱人亦是如此。 受制于人的窒息感,无异于冬日溺水,叫他呼吸不畅,浑身冰凉。 他放开渡边,仰头看向天空。 败得体无完肤的那一天,他似乎已经可以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