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眼神短暂路过盛武杰,继续着自己的答谢辞。 盛武杰脸色阴沉,盼儿忙拉了他的手,要他先坐下再说。 “怎么说也是大伯的生辰宴啊。”盼儿小声劝道。 盛武杰没动。 他的兵工厂,给了冯绍祥,冯绍祥随即将盛武杰的工厂与其手中数间工厂整合,并同意了低价卖他武器,长期一算,盛武杰的武器成本不升反降,还少操了许多心,也算是一桩不赚不赔的生意。而且工厂整合,生产量提升,能总中得益的,不止是盛武杰,更是各地的守城将领。这也是冯绍祥这样以权敛财的人一直可以存在的原因——有些生意只能他来做,放到别人手上,确实压不住成本。所以只要他贪财的手里还握得住分寸,不做得太出格,上面对他,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工厂是可以讨价还价的筹码,但铁路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盛武杰从来不当是筹码的东西,第一是他的队伍,第二就是北岭铁路。 工厂只是盛武杰的各人产业,要去要留,盛武杰一人便可决定。铁路是盛家祖宗留下来的,断没有大伯一人说了算的道理。 再者,北岭本地偏远,多靠外部资源输送,这也是盛家太爷当初在北方几乎没有铁路的时候,就铁了心要铺路的初衷。铁路易主,就像掐断了一个人的血脉,就算每日喂仙丹,五脏六腑也只有亏空一条路,日久天长,必死无疑。 帝国银行的欠款盛武杰一直备着,随时都可以还清债务,大伯当然知道盛武杰不会同意铁路的归还,所以才在自己七十大寿之际,当众宣布此事,要的就是让盛武杰毫无还手之力,又不敢在生日宴上驳斥长辈,落个不孝的名声。 盛武杰依旧没有入座,大伯拿着稿纸的手,明显地慌张起来。 若真就为了颜面,毫不反驳地坐下,从此让大伯捏着了软肋,往后每一年的生辰,岂不是都有惊喜要等着盛武杰? 不成。 而盼儿也看懂了盛武杰所想,轻轻放开了手,不再阻拦。毕竟这都是盛家的家务事,跟她关系不大。 盼儿竟不劝盛武杰,渡边喝茶的动作被惊得一顿,眼角里朝台上张望。 盛武杰几步来到台上,立到了大伯的身侧。 而那些即将出口的质问,在他看见大伯侧鬓白发的瞬间,被噎在了喉咙口,像是被人捂住口鼻一样呼吸不畅。 人都站上来了,不明盛武杰用意的乡亲,也已议论开了,大伯不得不转头维持场面,问道:“武杰这是,等不及要给大伯贺寿了吗?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是个急脾气。” 一句从小,精准地戳中了盛武杰心里的软处。 十几年来,盛家人丁凋零,走的走,死的死,陪着盛武杰守在北岭的,也就只剩这一个小老头了。 印象里大伯总吹胡子瞪眼,盛武杰见他的时候,要不是背对着挨打,要不就是夜里的酒局,很久没有好好端详过他的样貌,眼下在日光底下正面对视,才惊觉大伯已是一头银发。 人老,头发就会花白,像是门壁的朱红终将褪色,昌久必衰,这像是亘古不变的宿命,人如此,家族亦是如此。兴许不是大伯一个人的错。 七十古来稀,再窝囊,也是家里人,他只有一个大伯,更何况他盛武杰也并非完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不犯错。 “我...”盛武杰开口后深深吸气,“我来扶大伯走路吧。” 盼儿听着盛武杰台上的这句话,跟着他叹了口气,心里猛然想起了雨夜里渡边的那一句 “一个人的原则越多,命,就越短。” *** 饭盛武杰自是没心思吃了,不等晚宴散席,他就先带着盼儿,去见了大伯母。 “这是言盼,是我夫人。”盛武杰介绍着。 “大伯母好。”盼儿端坐在大伯母床边的椅子上,乖巧地打着招呼。 大伯母面色苍白,一身素衣,好在大伯照顾得还成,体态不算消瘦,脸上更是饱满,从形态而言,看不出病态。 “好孩子。”大伯母拉住盼儿的手,“小杰终于是要娶正室了。当初他们爷俩闹着要学外头土匪,买姑娘陪酒,我就是一百个反对。谈生意赚钱,无非就是要补贴家用罢了,爷俩本末倒置,把好好的家弄得乌烟瘴气,这样的生意,不如不谈。不过现在有了你,一切就都好了,你是盛家的福气,小杰调皮,不好管,他以后,就都交给你了。”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盼儿不敢接,打岔道:“不知道司令小时候,是怎么个调皮法?” 盛武杰忙道:“大伯母身子虚,多说话伤神,小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 慌张模样,叫大伯母笑出声来,一高兴把盛武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