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什么事?我行得端坐得正!” “在女儿面前我本来想给你点面子……别的不提,你就解释解释姓高的那个!” 钟太太怔住了,但她很快对着丈夫啐道:“高传宝嘛,有什么不敢说的,我问心无愧!” “是吗?老二和老三怎么进圈子的?谁帮你的忙?她们认义父经过我同意了吗?” …… 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下来,凌云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坐下:“还勉强维持着有什么意义呢?离吧,离了还体面一点。这是新时代,离婚不丢人。” 钟老爷对长女点点头:“这就对嘛,你们放心,我不是绝情的人,这宅子还是你们的,安心住着,以后若是卖了,我一个子儿也不要!至于生活来源,你们三个都有,你娘想必也有的是男人养她。” 钟太太骂道:“你别不害臊!自己掉到粪坑,还要把脏衣服披在我身上!要滚就滚,和娼婆子孙满堂,当你的龟公去!” 经此一役,婚很快就离了。外面的人见了钟太太,还是叫一声钟太太的。可长三堂子那女人也以钟太太自居,终日带着儿子招摇过市,挽着钟老爷不撒手,两人还堂而皇之办了闹哄哄的婚礼。 钟太太自觉没意思,吩咐家人传开,改称她洪太太。到了交际场合,男人们对恢复单身的她也暧昧称呼洪小姐、小梅。她本名洪梅,本来没几个人知道,离了婚反被人叫开了。 洪太太再听到来娣的名字,就莫名烦心:“来什么弟?咱家没有弟弟!”在舞会上,在麻将桌上,看到人家的使女名字都洋气得很,越发对来娣这名字不中意:“我在法租界看到一个白人女人,人家叫她艾琳,听着怪上口的,你就叫艾琳吧!”来娣忙答应了。 屋里处处的灯都还亮着,洪太太上楼打开大女儿的房门,凌云已经睡了,熏香的甜蜜气息从门缝溢出来。她小心关上门,看看隔壁书房有凌云抄的《心经》,典雅娟秀,衬得满屋都更加静穆。 洪太太关了书房的灯,走出来,转向另一边,听听三女儿房间没有动静,想是也睡了。往前两三步,二女儿房里的笑声传出来。 “还不睡,女孩子多睡觉才气色好皮肤好!” “吓我们一跳,真是的!”凌霜从被窝探出头。 “你又钻到你二姐被窝里,你们两个看嫁人了还分不分开!” “我姐夫不介意的话,三个人一起过嘛!”凌霜哈哈笑道。 “娘,你又半夜才回,哪里去了?”凌霄问。 “陪新上任的军官太太打麻将,她不困我哪里好走!” “你这话说得也不清不楚,是新上任的军官还是新上任的太太嘛?”凌霜问。 洪太太也笑起来:“偏你这孩子会问!是新来的军官,什么新太太啊!” 凌霄道:“我们说是小明星,交朋友还不如娘呢!娘,你怎么什么人都能搭上啊?这军官家里有女儿吗?” 洪太太道:“说来这军官也是不幸,有好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剩下一个女儿。这女儿出落得仙女一样的人物,又有学问,画的一手好画,又会作诗,又爱玩票唱点戏,夫妻俩做主把她嫁给留学回来的也是一个军官,这男孩子人忠厚老实,又有前途,赚钱又赚得多,样样好,哪晓得这女儿中了邪,跟一个诗人跑了,本来怀了孩子也去打了。现在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不知前景如何呢!” 凌霄道:“这就属于不成熟,好好的金龟婿不要,要什么诗人,诗能当饭吃吗?家里孩子太少了,惯得不知道世事!” 凌霜道:“那是爱情,爱情是讲不了这些的,你说诗人不好,她觉得比金山银山还好。” 洪太太忙道:“你们三个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可别脑子发热干出这样的事,把我气死。” 凌霜道:“怎么我们三个年龄这么接近呢?娘也是厉害,一年一个的生。为什么生了我以后,又不生了呢?” 洪太太道:“你那老不死的爹为了要个儿子,让我接二连三的生,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本来生了你大姐,他还没有十分怪罪我,到生了你二姐,他就脸上挂不住了,对我动手,在外面混。等你出生,他死心了,都不乐意碰我,哪里还生?” 凌霜笑道:“那你岂不是二十岁一过就守活寡?” 洪太太道:“没出嫁的姑娘可不能嘴里说这些!” 凌霜狡黠的眼睛盯着母亲:“不过,你也没为他守寡吧?” 洪太太够着去打凌霜:“撕了你的嘴!”凌霜缩进被窝到处钻,都打到凌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