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眠动了动黑漆漆的眸子，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似是想到了什么，钟眠微勾的唇角弧度扩大，妖冶的容颜上绽放出一抹笑容，不再是昙花般的清淡，而是曼陀罗般的浓稠华丽。

似是忽然睁眼的山魅，似是低吟浅唱的水妖，似是刹那璀璨的烟火。

只一笑，便叫人心神全失。

钟眠的这个笑容无人可以抵挡，只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露出的依然是那张容颜妖冶却神情淡漠的脸，美人虽美，却似一个假人。

钟眠双目合拢，呼吸清浅。

长路漫漫，钟眠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少时日，她的精神和外那些将士一样萎靡，但她的面貌不受她控制，依然光彩亮丽。

她这些年过的平静如水，似是漫长的许多年，又似是眨眼之间，春去秋来竟已过完了十五年。

钟眠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十五年的人生，七岁以前困在顾家，七岁以后困在凤羽皇宫。

先是顾家那间冷冰冰的暗室，再是凤羽皇宫那座带给她无尽痛楚的无音宫，最后是萧瑟荒凉的清宁宫。

她就像笼中鸟、水中鱼、阁中花，只能乖乖待在特定的地方，像是有万斤重物拖着她的双腿，让她迈不出一步，寻不到半分自由。

谁能想到，她的第一次出门竟是有去无回的远行。也许她这一生能看到的最精彩的光景便是这一路上的风雨阴晴和血雨腥风。

封闭的马车中岁月难辨，钟眠靠着并不准时的一日三餐粗略计算着时日，这一路走了将近两个月了，这条路无疑是她这一生走过的最长的路。

可惜，她能看到的太少，和没有出门一样。她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车厢，来回颠簸，不知岁月。

外面的打斗渐渐停歇，一声嘶鸣，四处躲藏的将士们又重新回归队伍，一派整齐肃然，若无其事的继续既定的旅程。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交织成杂乱却别有韵味的乐章，崮原残城依然保留着岁月的恢弘。龙腾山脚的崮元城，曾经是那么坚不可摧，今时却这般破败不堪。

历史从不会因为任何事物的强大而停留，只会如同奔腾的江河一般，一去不返。

岁月会无情的淹没那些曾经的强大，迎来全新的辉煌。

譬如草木的一生，譬如朝露的凝聚，终有尽头，人生亦然，道路亦然。

只是每个存在都不知道为了抵达尽头，需要经历何种磨难，需要路过多少坎坷，又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和伤痛。

亦如钟眠面前的这条不归路，虽然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但终有尽头。

只是不知路的尽头会是另一个开始还是更加残酷的继续。

万物众生，皆是在此等曲折往复里前行，无法回头。

马车渐行渐稳，钟眠掀起眼皮，视线落在了双手上，蓝芒在素白的指尖一闪而逝。

钟眠愣神了片刻，眸中划过一抹笑意，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不停的颤抖，却始终未能抬高半分，钟眠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做出动作，反反复复尝试数次，依然没能有任何成果。

钟眠也不恼，只看着自己不断颤动的手指自娱自乐，十分平静的接受了她现在很废的现实。

母妃给她下的这种药很霸道，居然可以压制灵墟之力，应该是母妃为了对付灵墟之力专门研制出来的秘药。

要知道当年顾家所在的灵墟城独立于国家之外，强大无匹，无人敢欺。

而顾家满门覆灭却那般迅疾，其中便有母妃的手笔，顾家所有修习灵墟之力的人加起来至少上百，可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在覆灭那日却不堪一击。

顾家的无力反抗恐怕就是因为这种秘药的，甚至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否则，一个深不可测、握有神秘力量的隐世家族如何能在一夕之间覆灭。

当年的顾家家主顾言冥那般强大，即便因为占卜天下所归有所损耗，也绝不可能被普通人轻易杀死。

宫闱，永远是最无声的斗场，那里的黑暗常人难以想象。她好像还应该感激母妃这八年的圈禁，让她不必面对那些阴私手段。

钟眠的瞳孔里划过一抹自嘲，面不面对不应该由她自己决定吗？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梳着双丫髻的侍女端着托盘上了车，利索的支起一张小木桌。

侍女跪坐在一边，拿起筷子夹了菜送到了钟眠嘴边，钟眠一低头，将菜吞进了口里，由于她中的药物麻痹作用十分厉害，饭菜到了嘴里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随便嚼了两三下便吞入腹中。

看着一言不发给她喂饭的小丫头，钟眠微微偏了偏头，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也能体会一番被人服侍的滋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