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这么点地方,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老李。 可话说回来,能跑能走的人说没就没了,总归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相比之下真相没那么重要,“但是晚上必须回家。” 言游感受到手机震动了一下,边查看信息,边应:“知道了。” 她在南街下了车,无所事事地到处逛了逛,最后还是推开了琴行的门。 张哥坐在店里调琴音,听见开门声一抬头,“我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说今天不用来了么。” 言游说:“没看见。” 她这理由找得不太走心,毕竟因为表叔送的变数,她连琴都没背。 “你说巧不巧,你没带琴,李忘年没带人。”张哥扒了扒桌面,找出一张纸递给她,“喏,他提前写好的第二节课。” 言游草草瞥了一眼,上面记了几首简单的童谣,什么小星星、小老虎、生日快乐歌。 她没吃过猪肉还没在林起岳那儿见过猪跑么,“这也太简单了吧,和弦都不用。” “你弹个5323/1323都费劲,还按和弦呢。”张哥戳破她,“你一打鼓的,能不知道乐器这玩意,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话粗理不粗。 言游的确对吉他的兴趣不大,“我是李忘年的第一个学生吗?” “算是吧。”张哥点了根烟,“平时都是我不在的时候,他带着人弹一弹,没正经教过。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上心了,还给你记纸上呢,爱弹什么样弹什么样。” 她转瞬又拿起刚才那张随手撇到一旁的纸。 黑色水笔,字迹算不上娟秀,胜在整齐,一首与一首之间用线画的大格子框住。 横着六根线代表六根琴弦,线上写着几,就是左手按在几品上,右手弹响这根弦。竖着画的线隔开数字,代表进行完一个小段落。 写得很清楚明白,几乎没有看不懂的地方。 但这不妨碍言游将纸对折,收好,问:“李忘年人呢?我有地方看不懂。” 张哥弹了弹烟灰,“哪儿看不懂?我告诉你。” “我昨天看见他去街角烧纸了。” 张哥弹烟的手一顿。 她接着问:“他烧给谁?朋友?家人?” 张哥缓缓将烟雾吐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昨天是他妈妈的忌日。” 言游旺盛的好奇心突然就止住了,甚至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 这种事情对尚未度过叛逆期的她来说,也很遥远。 她的认知还停留在想尽一切办法与大人作对。 “每年的这时候,”张哥用一根手往上指了指,“他都会自己在楼顶的天台呆上一天。” 言游有过去看看的打算,不过在此之前:“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他们可没认识多久。 烟灭了,张哥随手丢进烟灰缸里:“我还挺想让他接触一些同龄人的,总跟我这老比登呆着,有什么意思啊。” 言游如实说:“可我不会安慰人。” 而且也不太懂他们的世界。 她也是接触到这些形色各异的人才发现,原来世界与世界之间也是有壁垒的。 “不用安慰,越安慰哭声越大。”张哥说,“你随便跟他聊聊就成,想说什么说什么,跟平时一样,开开玩笑,当没听过这事儿。我们这种人吧,虽然不算幸运,但是特讨厌被怜悯。” 言游一边琢磨着他的话,一边走上天台。 说实话,她的喜怒哀乐都是挂在脸上,向来身边的一群人哄着她。 她没办法对李忘年感同身受的同时,又换位思考想了想,如果她是他...... 没人管的日子简直太爽了。 可以告别讨人厌的学校。 这年纪,她还没到对死亡敬畏的时候,更没怎么经历过。 唯一一次,是一个小时候带她逛过庙会的姑奶奶走了,结果家人怕影响她学习,过了半学期才告诉她。 总没有延迟半学期再为此悲伤的道理,尸体都凉了。 最终言游选择在那天演出结束后附赠敲了一首《再见杰克》作为纪念,虽然她姑奶奶不叫杰克。 那么她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李忘年呢? 打开天台的门时,言游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坐在一个极高的三角形铁架上,最顶层,望向远处的天空。 铁架是用不算很宽的钢筋焊的,看上去岌岌可危,随时能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