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风望着无心怪澄澈的眼，鬼使神差点点头。

“那你能借我吗？待我看到冬天的雪，就回来归还于你。”

柳扶风的心是她的灵珠，如果脱离身体，她能活，但也就此无法离开禹水了，没有禹水的天地精气滋养，她活不了太久。

不过，柳扶风本来暂时也没有打算离开禹水。

所以柳扶风将灵珠借给了无心怪，二人约定第二年春再见面。

无心怪出发了，带着她的心，去寻找她曾看到过的北方飘雪。

然而日复一日，五百年过去了，无心怪再也没出现。

无心怪背叛了约定。

柳扶风被困在了禹水，失去了心脏后，柳扶风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变得冷酷、阴晴不定。

在禹水妖怪的传闻中，柳扶风是个令人闻风丧胆存在，是个可以轻而易举灭掉任何妖怪的“妖王”。

久而久之，柳扶风顺其自然地成了禹水妖界的统治者。

禹水妖界的规矩，是她定的。

随着人类迁徙到禹水，这里成了人和妖共存的地界。

最初，人妖矛盾不断，在柳扶风的努力下，这里的两界生灵才渐渐趋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修成人形的妖可以去人间生活，但不能暴露身份，也不可以为非作歹，必须遵守人间秩序。

在柳扶风真身大柳树的边上有个汤泉，泉水可以提高妖的修为，因而无数小妖趋之如骛，为了争得片刻沐浴就可以喊打喊杀。

见因汤泉引发的血案悲剧层出不穷，柳扶风只好暂时将其封掉。

后来，在柳扶风见识了人间的交易体系后，心生一计，也学人类做起了生意，以温泉为中心建起了“洗铅华”，让修成人形的小妖们学着像人类一样劳作赚钱，再来泡泉提升修为，既能教化众妖，又能维持秩序，自己还能赚些银子，一举多得。

柳扶风五百年来，见证王朝更迭，历史兴衰，既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着禹水，纵使她坐拥金山银山，可始终缺了什么。

对她来说，找回她的心才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动力。

柳扶风因此郁闷不已，常常白日饮酒，一喝多就会怒骂无心怪一族，骂天骂地骂自己，怨妖心难测，贪婪无度，怪自己轻信他人，交友不慎。

是啊，她又像从前无数个日夜那样，喝醉了。

第二天，柳扶风宿醉未消，头痛难耐，风铃儿如常端来醒酒汤给柳扶风。

风铃儿的真身是个铃铛，三百年前被一个进山打猎的人类遗弃，所幸被柳扶风捡起，放在了“洗铅华”当门铃，久而久之便有了灵性也修成了人形，留在了洗铅华给柳娘做助手。

“柳娘，没想到吧，前夜闯进来的那个人类，就是新到的县令，那个油嘴滑舌的鹦鹉劫的就是他的车队。”

柳扶风吹了吹醒酒汤，眼中无波无澜，喃喃道：“不一般。”

“是啊，寻常人哪能进来这啊。”风铃儿继续说道：“可他也不是妖啊。”

“是什么没关系，看看他能活多久吧。这一剂猛药还没吓死，倒还算是有出息。”柳扶风将醒酒汤一饮而尽，又随手拿起酒壶，大口畅饮起来：“上一个多久被吓疯的？”

风铃儿掰着手指数了数：“六个月。已经是最久的了。”

“要不要赌一赌？赌输了工钱少一半，赌赢了，不扣钱。”

风铃儿不满撇嘴：“那谁要和你赌啊。”

柳扶风将酒壶一坐，玉指划过风铃儿粉嘟嘟的脸蛋：“必须赌。”

风铃儿对上柳扶风阴郁的眼神，虽不情不愿，却不敢违逆，妥协道：“好吧，我赌三个月。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个月都算长了。”

“一个月。”

风铃儿一把抢过柳扶风手里的酒壶：“那你可不要使坏，故意吓跑他。”

“我使坏做什么？他要是真能在这做个一年半载的，担起一个地方官应担的责任，我也落得清闲，不然无论是妖还是人的事，不还是得我来搞定？”

“那倒也是，可这禹水的老百姓各个都恨死来当官的了，想要在这混下去，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柳扶风轻蔑一笑：“是啊，禹水这地，妖怪都比当官的受待见。”

禹水破败的县衙内，白山君恍惚了半日，小虎和一众家仆早已将他的房间收拾妥当了。

他打发走所有人，独自裹在被子里，手中的卷宗还一页未翻。

他自欺自人地将那夜所见归结为一路惊吓而出现了癔症。

这世间怎么会有牛头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