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兴五年冬,大雪飘了一夜,整个俞都被包裹在雪色中。 瑞雪兆丰年,如此好兆头大家都不想错过,百姓们纷纷出门,踩着将没过小腿的白雪去清云观参拜神佛。 暮色降临,大雪停歇,俞都难得清净,城西坊的七皇子府隐隐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几辆不起眼的马车驶过夜色,停在七皇子府侧门,一个老媪率先下了车,笑容满面,眼角堆积的尽是皱纹。 老媪一看见门口的侍卫,笑容更甚:“呦,两位小哥,好久不见,怎么还愈发英俊了,等老婆子我回去给你们物色一个漂亮贤惠的媳妇,保你们满意。” 侍卫笑着答应:“有婆婆这句话就好说了,那我们兄弟俩可就全靠婆婆了。” “放心,包在我老婆子身上。”她一面说着一面进了门。 后面跟了一串儿青衣的少年少女,低眉垂目,无一不是白净清透的脸蛋。 过了垂花门,穿过长廊,老媪带着女孩们先离开,只留下十几个少年。 天色渐晚,他们不知站了多久,凉气侵体,少年们的手脚被冻地发麻,几乎快站不住了。 徐殊意就在其中,她偷偷在衣袖中搓着手心,渴求一点点温暖。 “这批死奴里还能凑出来几个干净的,也是不容易啊。”这一声尖尖细细划破冬夜,穿过寒气刺向少年们的耳边。 那人手里拿着手炉,迈着四方步,从屋子里露了脸——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脸上堆积着横纹,一双眼阴郁在少年们脸上一一扫过,叫人心里发毛·。 老太监身后的小太监笑着奉承道:“谁说不是呢,干爹,那老媪说了,都是些白白净净的,别的优点没有,就有干净。” “干净好啊,主子们就喜欢干净的。”老太监笑出声来,“都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你们配不配去贵人们面前服侍。” 听到此话,少年们有些惶恐,都微微抬了头,眼睛却依旧低垂着看向地面。 老太监仔细端详着,将少年们从头看到脚,笑容更甚,他深吸一口气,甚至能闻到少年们身上的香气。 徐殊意用余光瞥见他的目光,当真不算干净。 相传宫里的太监有断干净的也有没断干净的,其中不少太监会找个宫女共度一生,自然有些是仁义的,和夫人相敬如宾,也如寻常夫妻。 但也有不少人太监因为身体残缺,便连带着心理也残缺,折磨人的手段日日不同,换着花样地叫人痛不欲生。 面前这个老太监——七皇子府的韩大总管,却与旁人的喜好不太相同。 他本是魏美人派给七皇子的奴才,随着七皇子长大,从前七皇子与魏美人不受待见,大总管也收敛着。 随着七皇子出宫立府后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大总管特殊的癖好才逐渐显露。 他从不爱女人,而是最爱折磨长相白净的小太监,每一个到他手里的孩子都活不过三个月,最终草革裹着年轻的尸体,被随意地抛在乱葬岗上,遭野兽啃食撕咬,连全尸也留不下。 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仅仅站在少年们面前便叫人害怕。 徐殊意在心里暗暗叫苦。 她本就不是男子,而是都城天元街街角乞丐堆里长起来的小乞丐。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女子,养她长大的老乞丐却声称她是男子。 徐殊意从小就明白,只有如此老乞丐才能保护她,她才能摸爬滚打地从乞丐堆里保住一条命。 她也没让老乞丐失望,每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也脏兮兮的,因为时常吃不饱饭导致长得瘦瘦小小,任谁看也不像个姑娘。 老乞丐年纪大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过得艰难,终于还是没有扛过今天的秋天,一场风寒击垮了他本就不硬朗的身子骨,弥留之际他抓紧徐殊意的手,反复念叨着一句“好好活着”。 徐殊意哭着答应,很快她就发现光是“活着”就很艰难,更不要说“好好活着”。 没钱的徐殊意不得已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将老乞丐打了个粗糙的棺材,草草葬了,才免得他成为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 举目无亲的徐殊意被人牙子卖给了老媪,成了每日看顾死奴的下人。 大俞贵人喜爱戏耍死奴人尽皆知,死奴都是获重罪家族里的少年少女,不做死奴的话是要秋后问斩的,做了死奴还能有幸得到贵人们垂怜,留下一条性命。 徐殊意的任务就是保证这些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留得干净白嫩的一具身子,贵人们看着欢喜,这买卖才能经久不衰地做下去。 可是就在昨夜,死奴中却失踪了一个少年,这可是